这连绵的春雨下了足有半月之久,方才渐渐停歇。久不露面的太阳半躲在浮云之后,一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姿态。大地在经过连日春雨的滋润,即使春雨初停后阳光未足,凤栖国的春意也依旧步入了鼎盛之期。雍城内外举目皆是草木茂盛,繁花娇艳,处处皆是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即便不是宫里的御花园,而是帝都郊外任意一块土坡田埂,也能称的上处处透美景,行行显春色。
可惜这无边无限的好春色,凤沐音是无暇也无心来欣赏的,因为他又要再一次的离宫而去了。皇兄一直猜测怀疑的事情,前几日流萤阁探子的飞鸽传书给出了明确的答案。
驻守晋城的江夏王昶良志私自开采凤栖的铜矿石,若说私自开采中饱私囊是一时贪恋,但这些矿石却频频以各种隐秘方式私下交易与素日与凤栖敌对的诸国,这暗藏虎狼之心,通敌叛国的举动算是坐实了。
凤栖之所以铜矿开采归属国有,个人严禁私自开采交易,只因凤栖的铜矿石含铜量乃是诸国最高,是锻造兵器的上好材料,这是为何凤栖军队的兵器装置一向是诸国之首的原因。私下开矿等同叛国,乃是死罪。
此事事关重大张旗鼓的派遣钦差去查自然是不可能的,江夏王历尽三朝本就是个成精的老狐狸,铁证搞不到手,被反咬一口,既是打草惊蛇又会招致话柄。
正在凤衍跟凤沐音伤脑筋如何将此人调出晋城,江夏王却递了折子,表示六月初六幼帝凤弥寿诞要亲自前来帝都雍城为帝王贺寿,如此一来倒是甚好,正中下怀。
此前流萤阁就按照凤沐音的指示兵分两路,一路秘密着手寻找交易的人证,并且不动声色的掌握其行踪。一路人马秘密查询有力的物证,现已查明秘密账册的藏匿之处。
昨日午后,凤沐音收到先行潜入晋城江夏王府中的流萤阁探子密报,以探明账册藏匿地点,但此处机关甚是厉害,乃是出自江湖之上赫赫有名的千机门之手,机关之巧妙,暗器之狠毒,可想而知。
凤沐音深知账册的重要性,当即决定亲自前去,且只许成功不能失败,今日准备妥当之后告知皇兄凤衍却遭到了阻拦。
对于凤衍而言江夏王私采交易铜矿账册固然重要,但自己皇弟的安危同样也重要,他虽一直身在朝中,对江湖之事不甚了解,但也不至于孤陋寡闻到不晓得千机门的厉害。皇祖当年修建这皇宫时诸多机关的设计,便是请得千机门的开山祖师爷,此人江湖号称巧手玲珑,可见功力乃是江湖首屈一指,直到今日还有没有一个刺客在皇城里开去自如的。
“流萤阁内人才济济,皇兄我就不信了,这盗取账册一事,非要你着一阁之主亲自犯险的,左右二使呢?四大厢主呢?”凤衍一手按着凤沐音书案之上早已打包妥当的包袱,企图说服凤沐音放弃先前的想法,改派他人前去。
凤衍的心思,凤沐音岂会不知,他虽接手流萤阁已有几年,但却甚少亲自上阵,平日也只是密函联系或是飞鸽传书,一年中也不过每隔几个月抽身去处理一下阁务。他这个阁主只管谋划下令,而行动上都是由底下人一手处理的。
“七哥,此事事关重大,我亲去比较妥帖!”凤沐音瞧着凤衍阻拦的举动,用自己的手覆上了皇兄凤衍按住包袱的大手,沉默须臾后,淡然一笑,故作轻松,江湖上赫赫千机门所作的机关,凤沐音内心岂会不知此去的凶险异常。
“沐音,皇兄就算在孤弱寡闻,看看这皇宫大内出自千巧手玲珑之手自诸多机关暗门也是知晓了。”凤衍一双厉眼瞧尽天下万人,自是看穿凤沐音的伪装,心中忧心满溢,瞳眸之中忧虑再也不能掩饰,一夕之间百般滋味却上心头。
凤沐音瞧着凤衍为自己流露在脸上的真情,心头酸楚。他的皇兄凤衍,腥风血雨前谈笑自若;千军万马前一人敌百;朝堂风云诡谲依旧掌控泰然;军中豪杰万千却奉他若神明; 此时他面前的凤衍却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人,一个不想让唯一的弟弟去涉险的哥哥。
“七哥,沐音自诩这天下间的轻功我认第二,无人敢认第一,区区一个千机门的机关,能奈我何!”凤沐音神情骄傲,一脸自信只为了给凤衍一颗定心丸。
“此去太过凶险,若是有个差池我该如何像死去的父皇,以及皇兄交代!“凤衍叹道,也只能突然的搬出了逝去的人来当说客。
凤沐音轻轻挪开凤衍按在包袱上的手,摇了摇头:“七哥错了,我若不去才是无法交代。我的职责不是就在于此么”
此话一出,凤衍明白任何阻拦都不能改变沐音去晋城盗取账册的决定。只能怅然的望着这个一直让他们父子三人捧在手心呵护的老幺。他明白这几年为了守护弥儿,守护凤栖,凤沐音是如何强迫自己迅速的成长起来的,心酸涌上心头。
他凤衍身为兄长不舍情理之中,但他也是凤栖的摄政王,沐音是履行对凤栖的职责,他阻拦实属不智,凡事皆以大局为重,理当国为先,家为后,这是生于帝王之家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