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街上行人不多，偶有三两个过路的，也是途经此地，去往他处。镇上人口本就不多，碰上这毒日头天气，更没人愿意在外瞎晃悠了。

午时将至，还是一张画儿也没卖出去，她已见怪不怪。只是，再不开张，怕是今夜就要去路边喝西北风了。望着脚下晒成焦黄色的干瘪土地，袁青舞不禁寻思，是不是该换个职业了。比如去哪个新近开张的青楼挂个牌什么的，亦或是置办一身行头，学学人家往路边儿一跪，卖身葬父啥的。只要能保证一日三餐，不饿死街头就行，正所谓职业不分贵贱嘛。

话说这年头是怎么了，物价都快飞到天上去了。吃饭要钱，睡觉要钱，就连出个门都能撞见比她更穷的。说起来讨饭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但老是认准她一个，这就未免忒不厚道了点儿？

正收拾着，有人从身后拍了她一下：“这么热的天儿，还没收摊儿呢？”

“有吗？我怎么一点儿不觉得！”回头，正对上粥铺老板娘笑眯眯的大饼脸。

袁青舞一向不爱与人亲近，客套两声之后，便没了下文。相较她的冷淡，粥铺老板娘则是一个热情过了头的人，而且是这镇子上出了名的大嘴巴。大到谁家娶的媳妇脸上有几颗痣，小到哪家的孩子昨夜尿了床，她都大听得一清二楚。真不知道她是从哪儿得来的这些八卦，难不成她以前是做狗仔的。

"饿了吧，你瞧这是什么？"老板娘变戏法儿似的拿出两个大包子 ，献宝一样捧到她眼前："纯猪肉韭菜馅儿的，正适合你的口味。"

"其实本也不是很饿，不过老板娘你一番好意，我又怎么好意思拒绝呢！"这年头，粮食比面子更值钱。袁青舞笑呵呵得接过老板娘手里两个大包子，三下五除二就解决的干干净净。

抬头，正对上老板娘一双含情脉脉的金鱼眼，袁青舞立刻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也不晓得这老板娘是不是有恋童癖，动不动就来跟她套近乎，看来下次，得把摊子搭得再远一点才行。

“听说待会儿会有仙门的人路过咱们镇上，也不晓得能不能见到神仙。”红艳艳的香肠嘴一张一合，大饼脸上写满了期待。

仙门的人？八成又是哪里来的神棍冒充的吧！对于赚钱以外的事情她一向没有多大兴趣，就算真有神仙找上门来，她也绝对有不下一百种方法叫他滚蛋。粥铺老板娘又嘀嘀咕咕地说了什么，她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只想快点收拾好了，找个没有毒日头的地方纳凉去，顺道为日后的生活做打算。

“哒哒哒……”一连串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不一会儿，街上就聚集了不少出来看热闹的人。袁青舞头也不抬继续忙自己手里的事，不禁觉得好笑，就算让这些人看到神仙又能怎样，总不会凭白多长几块肉出来吧。这年头，神棍遍地都是，神仙？还是省省吧！

在道路两旁百姓的翘首观望下，一行二三十人的队伍出现在了小镇唯一的入口处。避过人多的地方，她才没心思看什么神仙或是神棍，待会要拿什么来填饱肚子才是正经事。

挤啊挤，用力挤，拼命挤，怪了，怎么越挤反而越往人多的地方去了。街上到底来了多少人啊，该不会全镇的人都出动了吧！莫非这回来的仙人长得比青楼里最红的姑娘还要好看？既然走不了，那就索性看看吧，反正不要钱。

“师弟小心。”急切的呼喊声自身后传来。

天生一副娃娃脸的小师弟尚来不及反应，就被受了惊的马儿一屁股甩出去老远。完了完了，这一次，少不得又要在床上躺个把月了。咦，莫非直接摔成瘫痪了，怎么一点儿也感觉不到痛？娃娃脸受惊过度得瞪着被自己压在屁股下的肉垫，这才后知后觉到原来是有人及时做了他的垫背啊！

“师弟你没事吧？”匆忙赶来的年轻男子在确定小师弟并无大碍后，不由松口气道：“临行前，师傅一再嘱咐要我看好这些师弟们，你要有个三长两短，那我真是愧对师傅的托付还有信任。”

“多亏了这位小兄弟的帮忙，我才毫发未损，师兄你可要好好谢谢人家啊。”娃娃脸小师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见鬼了!哪个有兴趣帮你的忙啊？明明是你自己不长眼人睛忽然飞过来好不好！残存的意识像一团浆糊在她脑袋里慢慢粘住，天怎么一下子就变黑了，好多星啊！一颗，两颗，三颗，“砰”圆圆的小脑袋瓜不受控制得撞向地面，彻底晕了过去。

暮色渐浓，一行弟子终于赶在天黑前回到了山上。

“大师兄，他会不会死啊？”娃娃脸的君虞带着哭腔看向正在诊脉的大师兄。

“难说。”被称作大师兄的男子坐在床边，手指扣着床上人儿的细腕，不置可否得说。

听到这话，君虞不由脸色煞白。他不过就是不小心轻轻压了她一下而已，怎么就会闹出人命来了？万一她就这么一命呜呼了，那自己岂不成了杀人凶手！他才刚刚二十出头，还有大好的青春年华等着他去虚度呢！越想越害怕，君虞终于经受不住心里一阵强过一阵的巨大恐惧，逃命似得冲出门去。

“起来吧，这下可解气了。”云庭笑着起身，背过身子收拾诊箱。

“谁叫他眼睛长在头顶上？吓死活该”活动活动手臂，隐隐还有痛感，好在没有骨折，今后生活应该不会受影响。

“小师弟也是无心之过，我替他向姑娘赔不是了。”大师兄挎着诊箱，诚意十足道。

“要是赔不是管用的话，那我捅你一刀，再给你赔个不是，你觉得如何？"袁青舞双手一撑，跳下床来，毫不领情道。

云庭面皮一抽，暗道，好厉害的丫头。无奈毕竟理亏，他好言相劝道：“姑娘若是还不解气，我站着不动，让你打还，直到你觉得满意为止，如何？”师弟的错，就是他的错，就算要他替小师弟受过也未尝不可。

“我原以为你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却原来也是仗势欺人之辈。算了，就当我今儿倒霉，遇上了确个不讲理的。”这年头，民不与官斗，人不与仙斗，谁让人家后台比咱硬呢！

“姑娘切莫误会，我真的没有其他意思，若你不再追究，我尽量满足你一切要求。”大师兄心里一急，险些乱了方寸。别样事小，保住师门声誉事大，万不能因此叫这姑娘落下仗势欺人的口实。

“这可是你说的，那好，你收我做徒弟吧。”声音清脆，宛如银铃，却听得云庭心底寒毛直竖。

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希望能让对方满意，哪里料到对方会有如此要求。师门规矩向来森严，从不允许弟子私自收徒，更明文规定，拒收任何女弟子。可话既然已经说了出去，又该如何收回呢？

想起师傅那素来火爆的脾气，云庭一时也没了主意，只得使出拖延政策道：“这事好说，不过你伤势未愈，拜师的事也不急于一时。你先在这好好休息，我还有事，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目的虽然没能达到，不过念在对方态度还算诚恳的份儿上，便也不再多做计较，只一心想着这回总算找着个长期饭票。成了仙门的人，至少不会再吃了上顿，还得为下顿操心发愁吧！想到这儿，心里不禁乐开了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