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你冷静点!”恍惚间,一声熟悉的声音沉沉响起,那声音,就好似具有蛊惑性一般,让人觉得安心。慕云芯缓缓抬起头来,却不知何时,沈崖静静地站在身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看似冷酷无情,但额上微蹙的剑眉,却泄露了他心中的担忧。
沈崖?见着那人僵硬的面庞,慕云芯蓦然一愣,她抬眼看着那人的乌黑发丝,又转身看了眼不远处战斗的慕穹,那双空洞的双眼尽是对二人的憎恨和怨怒。
冲动之下,慕云芯猛地站起身来,伸手拽着沈崖的衣襟,高声怒吼道:“你要我怎么冷静,我到现在才知道自己住的地方,竟然是个妖怪窝,所有人都是妖怪,就连,就连我自己……我自己都是个不择不扣的怪物!”
说着,慕云芯拉过头上的一缕红发,妖艳的火红犹如炙热的火焰一眼,烫伤了她的眼。顿时,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恨意,伸手更是毫不留情地拽着让人恶心的红发,剧烈的疼痛非但无法让她停下来,反倒刺激她更加用力地拽着。
看着地上飘落的根根发丝,慕云芯有些疯狂地笑了,赤红的眼更是透着一种毁灭仇敌的快意:对,就是这样,把这些恶心的头发全拔了,只要全拔了,她就不是妖怪了,她不是什么恶心的怪物!
见着被无情舍弃的火红发丝,沈崖面无表情的脸色蓦然一顿,幽暗的眼神闪过一丝疼惜:即使明知这样的真相会让慕云芯无法接受,即使知道眼前的人儿需要发泄,但对于这种近似于自虐的举动,沈崖到底觉得不忍。最终,沈崖定定地看着慕云芯的疯狂举动,还是伸手拽住那双脆弱手臂,无奈地叹了口气:“慕云芯,不要再拽了,松手吧!”
见着那人眼中的复杂神色,慕云芯心中一颤,她呆愣地看着身前男子,至始至终,这人对她的态度就从未变过,就连那双幽暗的眼神都一如往常,没有那种狂热的喜欢和迷恋,更没有厌恶与憎恨。他就如此淡淡地看着她,毫无情绪波动,却莫名的,让慕云芯感受到一种淡淡的温暖,让她觉得自己被救赎了一般。
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慕云芯渐渐冷静下来,她缓缓停下手中的动作,定定地看着手中被拽出的红色头发,有些出神:这种头发根本不是人类所能拥有的,还有她头上的耳朵,这些都明显昭示着她跟沈崖的不同,她并不是人类,这所有的一切,难道不会觉得恶心吗?这么恶心的头发,这么恶心的身份,所有的一切都让人觉得无比憎恶,沈崖他,就不会觉得恶心吗?
“死人脸,你不觉得恶心吗?我跟你不一样了,我不是人类,我是怪物,一个让人厌恶的怪物!”慕云芯抬眼看着沈崖,尽管面上强压着不安,却难压心中的恐惧与担忧。慕云芯不知道,如果沈崖毫不留情地厌恶她,骂她是怪物的话,她会有何反应,也许,会疯狂吧?
只是,沈崖的反应同往常一般,面无表情的脸庞僵硬着,却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绪来,唯独那双幽暗眼神,毫无恶感地同慕云芯对视着,却莫名抚平了她心中的疯狂和憎恶。那一刻,慕云芯猛地松了口气:这家伙,还是跟原来一样啊!
看着慕云芯渐渐平静下来,沈崖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就连额上蹙起的剑眉,也放松了许多:这女人,总算冷静下来了!顿时,沈崖微抿着性感薄唇,不着痕迹地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却又瞬间消失不见了。
他垂眼看着有些呆愣的慕云芯,幽暗的眼神透着一丝调笑意味,淡淡道:“原本就是个蠢得可以的女人,现在这副模样,看起来倒是挺适合你的,物尽其用,看起来……也更蠢了!”说着,沈崖淡淡地撇了那头凌乱不堪的红发,头上的朱钗凤冠在那人的拼命拉扯下,早已散乱在地。
见着这番凌乱之景,沈崖淡淡地抿着薄唇,抬眼冷漠地看着不远处的鹰鬼,今天,本该是他拜堂成亲的日子,魔界狮影,这笔账他算是记下了!
于是,同狮影等人战斗的鹰鬼莫名打了个寒颤,不禁四处望了望,寻找让他不禁发憷的缘由,却被狮影的狠厉一爪拉回现实,只得将那股莫名寒意压下心头,专心对付起眼前的敌人。他今天做了这么多,就一定要把红萼给救出来!
而此刻的慕云芯,因着沈崖这句戏语倒是彻底恢复过来了,她满是抱怨地看着那个面无表情的男子,没好气地咕哝道:“我看起来哪里蠢了,明明很聪明好不,不然怎么扒拉到这么个不介意妻子身份的好相公!”很显然,还未拜堂成亲的某人,已经理所当然地将沈崖当作自己的相公了,连这些话说起来,都不见一点害臊的。
此时,沈崖的耳朵略微动了动,慕云芯的这句咕哝,他听没听到虽未曾可知,但那人的眉角却不着痕迹地微弯,就连那张僵硬的脸庞都柔和了许多。他淡淡地看了慕云芯一眼,却瞧见那张白皙的脸颊留有一道细长的划痕,显然是被刚才的冰屑划伤的,划痕上甚至还残留着丝丝血渍。
沈崖紧抿着薄唇,无声地将那抹血渍轻轻擦去,心中却再次将这笔账算到鹰鬼身上,若不是那家伙不追着慕云芯,这女人又怎会不小心摔倒,又怎会,被地上的碎冰划伤!
当然,如果鹰鬼知晓沈崖此刻的想法,怕是会恶寒地冒出滴滴冷汗:慕云芯会摔倒是因为她太过得意忘形,想在沈崖面前显摆的缘故,有关他鹰鬼什么事!你沈崖大神想护短,也不是这么护的啊!只可惜,被莫名记上一笔的鹰鬼,此刻正在与狮影纠缠,根本不知道未来的自己将会被沈崖“关爱”到何种地步。
面对着沈崖的“柔情抚摸”,此刻的慕云芯有些不淡定了,感受着脸上传来的温柔触感,慕云芯觉得自己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着。她别扭地撇过头,丝毫不敢同沈崖对视,更不敢看那双平静的眼眸。
平日的她虽然老说一些不害臊的话,甚至还不顾形象地扒拉着眼前的男人,就连趴在地上,扒拉着他的大腿这种蠢事都干过了,但她都不觉得有什么可害羞的,因为无论他做什么,沈崖至始至终都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瞪着她,扯掉她的手,甩掉她的纠缠,然后……毫不留情地将她丢了出去!
但是这次不一样啊,这个面无表情的死人脸,是第一次如此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来回细细轻抚着,她甚至都能感觉到指腹的摩擦与触感,如此清晰的感觉,让慕云芯觉得心跳不已。
“够了够了,别擦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口!”于是,在沈崖面带僵硬地擦去那抹残留的血渍时,某个脸皮比城墙还厚的无赖女人,可耻地脸红了,暴躁了,傲娇了……
见着被甩开的右手,沈崖蓦然一愣,却是有些弄不懂慕云芯突然的暴躁,但一瞧见那张气急败坏的脸上,染上一抹好看的酡红,就连白皙的双耳都隐隐透着一抹粉红时,沈崖心中有些了然。于是,某个表面冷漠内心恶劣的山神,用那只摸着慕云芯脸颊的手指,在眼前不断摩擦着,略带鄙夷地说道:“这感觉,比摸棋子的感觉,还不如!”
若是熟悉沈崖的人听到这话,必会惊诧地看着满脸不甘的慕云芯,在沈崖枯燥无味的世界里,围棋占据了极其重要的位置,毫不夸张地说,围棋简直就是他的第四个兄弟。
当年鹰鬼大闹神冥山被沈崖抓住时,他老爹魔皇便是用一盘极其珍贵棋盘,从沈崖手中顺利保住鹰鬼的命。而月老便是利用沈崖喜爱围棋这一点,才能顺利设计了沈崖的。所以,能让沈崖将围棋和一个人相提并论,就足以说明这人在他心中的重要性!
只可惜,这个仙界众知的,不是秘密的秘密,慕云芯是铁定不知道的。所以看到那人鄙夷的眼光时,慕云芯唯一想到的,是自己竟然连一颗棋子都不如,那些个冷冰冰硬邦邦的棋子,这家伙竟然说她脸上的触感还比不上棋子!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个死人脸,简直没眼光,欺人太甚了!
顿时,慕云芯涨红了脸,气鼓鼓地瞪着身前故作不屑的男子,一双明亮的眼眸满是愤怒之色,恶狠狠的模样煞是可爱。那人如此气愤的模样,反倒显得生气勃勃,全然没了之前的颓废疯狂。慕云芯伸手拽着沈崖的衣襟,手上不禁用了些力气,将人拉倒自己身前,却发现以自己的个子竟无法与那人对视。
于是,某个气鼓鼓的人儿低头寻了块较为平稳的冰块站了上去,抬眼故作凶狠地同沈崖对视着,咬牙切齿:“死人脸,你说,我比那些硬邦邦的石子还不如?”因着沈崖的毫不反抗,在慕云芯的拖拽之下,两人的脸离得极近,吐息之间便能轻易感受到对方的温度,一瞬间,整个气氛变得暧昧不已。
随着慕云芯说出的话语,幽香的气息瞬间扑到脸颊上,顿时,沈崖深深地看了慕云芯一眼,那双幽暗的眼眸变得更加深沉,好似能将人吸进去一般,深得可怕。
如此沉默的沈崖,让慕云芯有些莫名的发慌,那人的眼神幽幽的,就好似漩涡一般将她吸入,让她不可自拔。她有些慌乱地撇开视线,渐渐平息的心脏再次剧烈跳动着,其声响之大,让她觉得对方好像也能听见一般。
见着慕云芯逃避的眼神,沈崖破天荒地放柔了眼中的凌厉与幽深,刚毅的脸庞柔和许多,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宠溺:这女人,平日里倒是挺大胆的,变成妖族的模样后,怎就变得如此局促害羞了?不过,倒是挺可爱的!
这般想着,沈崖倒也不再难为那个暗自害羞的人儿,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同慕云芯拉开了些许距离。听着耳边的轰隆声,沈崖渐渐沉下脸,面无表情地看着加入战场的慕穹,凌厉的眼光一扫,看着被冰封住的红衣狐女,那人的样子同慕云芯一模一样。
身旁的娇俏人儿究竟是素瑶的转世,还是就如那个魔气侧漏的“慕云芯”所说的,慕云芯不过是被那个红衣狐女舍弃的一抹灵魂?这一切沈崖都无法确定,但他唯一能够确定的是,无论是妖族还是鹰鬼获胜,慕云芯都只能是牺牲品。而他,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