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秋风瑟瑟。山中林木落叶掉了满地,不时有小动物在林间穿行,为越冬做准备。
万寿山西边山头半山腰的一块略平整的空地上,有一座围了篱笆墙的结实木屋。木屋不大,堪堪三间,住了爷孙俩,一间堂屋,两间卧房,屋子前边的空地上搭了一个棚子,充作厨房。劈好的柴火整齐的堆码在篱笆墙下,摞起来足有一人高,可见屋主人的勤劳。
此时,堂屋里正传出絮絮话音。
“二叔,二婶,你们请回吧,我是不会去当什么姨娘的。”一名面相稚嫩的圆脸少女略有些不耐的对堂屋里坐着的中年男女说道。
“禾苗,叔叔婶婶可都是为你着想!那张地主家有什么不好!莫说是去当姨娘作主子,就是他家里的丫头,那也是吃香的喝辣的,一年四季每季都有新衣穿,可不比你土里刨食的强?”少女的二婶赵氏语重心长的劝说,还一脸惋惜,“若是我家春花能被看上,早就收拾包袱嫁过去了!”
禾苗冷笑一声,“婶子你莫骗我人小就不晓事。谁不知只有正头娘子才是正儿八经的抬了花轿迎娶,姨娘小妾都是随意从侧门抬进去的?姨娘可不算是嫁人。”不待赵氏反驳,她又快言快语地开口,“我啊,可是要夫君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前来迎娶才肯点头!”
赵氏三角眼一吊,丰厚的嘴唇上下一碰,吧嗒一声,嗤笑道:“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你家连嫁妆都出不起,谁家有八抬大轿来抬你?就连后山村的二麻子也要你自己打两床薄棉被并一身厚棉袄作陪嫁才肯拉了毛驴来娶你呢!二麻子的娘也只肯出二两银子的聘金,那张家可是肯出十两!聘礼还另外送上上好的绸布棉布,糖饼干果鸡鸭猪羊肉若干,这都是给你的,并不需要你另出嫁妆!”赵氏伸出一个巴掌翻了翻,眼冒精光。其实张家出的是二十两,她家想要昧下一半才少说的。
“五十两我也不去!”禾苗赌气道。她可没少跟上山收山货的货郎们打听消息,这些货郎拿到好的山货和皮毛等值钱物件,可是要卖给大户的,大户里的阴私多着呢。她偶尔下山一趟买日用,还听人说城里谁谁家的姨娘被打死了,或者趁着老爷不在,那些花枝招展特得宠的姨娘就被正房奶奶发卖了呢!这不是连阿猫阿狗都不如么?好歹她都不会打她家大黄,也没想过要卖了大黄。
大黄似是感受到小主人的心意,趴到小主人脚边,摇着尾巴讨喜。
禾苗摸了摸大黄的狗头,从桌上拿起一颗青黄的苹果,塞到大黄嘴巴里。大黄嘎吱嘎吱咬得起劲。
“爹,你看,这丫头忒不识好歹……”田二叔面向坐在一旁从头到尾一声都没吭的头发花白的老人。
田老汉睁了睁耷拉下来的眼皮,摆摆手。“囡囡不愿意,那就不去。”
“爹!禾苗都十四了!再不说定,就更难找婆家了!”赵氏不满的嘟囔。
田老汉还是没点头。他觉得送囡囡去当姨娘名声不好,这可是老大的独女,怎么着也要挑一门好亲事。
田二叔二婶知道今儿这事说不拢,不高兴地走了。
赵氏想到那不翼而飞的十两银子,心痛死了,朝地上狠狠地唾了一口。“呸!爹还护着那崽子!也不看看他还能活几个年头!届时他走了,留下这个赔钱货不还是要咱们想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