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浪一直发作了三个多小时才渐渐止歇。天上乌云慢慢散开,露出星夜之光。
风浪是过了,但是陆征他们此刻漂到了什么地方却不得而知,四周是茫茫大海,没有任何别的东西。陆征转念一想,他们像一叶孤舟飘荡在无边大海之上,看来多半是没什么好下场了。
他叹了口气,仰头望着天上的星辰,找到了北极星,他们正顺着海流向北飘行。
耳旁听得江诗云的声音说道:“坏了,我们好像是在不停地向北。”
陆征有气无力地说:“是的吧。”
江诗云出了一会神,说道:“要是我们一直向北,不知道会漂到什么地方去,北冰洋么?”
陆征苦笑着说:“不用想太多,我们这样漂只要七八天,不渴死也得饿死……就算漂到了北冰洋,那也得冻成冰雕,”
江诗云幽幽说道:“横竖都是死……”她说着就说不下去了,因为牙齿开始打架了。
为了保存体力,陆征也不再多说,他一夜没合眼,就这样静静地漂了一晚上。
次日天放曙光,两人都饿得全身无力。陆征正愁眉苦脸之际,江诗云忽然见到正北方有一缕黑烟冲天而起,顿时吓得脸色更白了,叫道:“兵痞!”伸手指着黑烟。
陆征大吃一惊,叫道:“一座火山岛?”
那黑烟虽然望过去相距很远,他们整整漂了半天仍未靠近,但黑烟越来越高,到后来竟然隐隐见烟中夹有火光。
江诗云叹息一声说道:“如果真是火山岛,我们怕是要被煮熟了的。”
陆征安慰她说道:“说不定那岛上住有人,正在放火烧山,并不是火山岛。”
江诗云白了他一眼:“烧山的火哪有这么高?”
陆征翻了翻眼皮,说道:“好吧,就算它是火山岛,就算它正在喷发,那也不见得是坏事,咱们也能体验一下冰火两重天是个什么滋味不是。”
两人抱着“反正死了还拉了个垫背的”的心态靠近了这座小岛,发现这确实是一座活火山岛,火焰喷射,烧得岸边的海水暖和暖和的。两人在温暖的海水了泡了一阵,感觉身体不再僵硬了便爬上岛去。
上了岸,陆征极目远眺,根本看不到边际,可见这是一座极大的岛屿。
岛屿西面有尖石嶙峋的矮峰,奇形怪状,形容不出具体是个什么模样。
东面则是一片开阔的平野,是火山灰逐年倾入海中形成的。
这地方虽然靠近极北,但因为火山万年不灭,岛上气候倒不见得太过严寒,高山之处玄冰白雪,平野上却极目青绿,苍松翠柏高大异常,更有许多奇花异树,在别的地方是难得一见的。
除了那喷发的火山有些骇人之外,周围一片宁静祥和。
陆征望了半晌,呐呐地说道:“我看这岛上除了我们俩,不会再有其他人了。”
江诗云面色平静,呆呆地看着平野上一群野鹿正在低头吃草,它们偶尔左顾右盼,见有人来,睁着圆圆的眼珠相望,显得十分好奇,却没有惊怕之意。
陆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折了一根手腕粗的树枝,这会儿正像个贼似的一步一步慢慢靠近那群野鹿。江诗云看在眼里,顿感不妙,连忙出声叫道:“你要干什么?”
陆征没有回应,悄无声息地来到鹿群近前,下一秒,听得“喀喇”一声响,树枝狠狠地打在一头野鹿头部。树枝折为两截,那野鹿当即翻倒在地,挣扎了几下,哀鸣了几声,就不再动弹了。
其它的野鹿见状,立即四散而逃,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江诗云奋不顾身地奔过去,蹲在死去的野鹿身旁,心疼地用手抚摸着它还温热的尸体,怨声对陆征说:“你这人,怎么这么狠心!”
“狠心?”陆征耸了耸肩,“别装圣母了好不好,咱们都多久没吃东西了,不杀它吃肉,难道要从你屁股上割下一块肉来吃吗?我知道,你是天上的神仙,不食人间烟火,但我不是啊,我只是个俗人,可不想饿肚子。”
江诗云默然无语,虽然她知道陆征的话没错,但她心中仍有怒气。
陆征上前一步,踢了踢野鹿的尸体,对江诗云说:“别惺惺作态了,多大点屁事!我们马上就有吃的了,唉,肚子都饿得有些麻木了。”
两人回到海岸边,陆征用薄石片剥切那头野鹿,将肉割成条块。
江诗云静静地看着,突然问道:“没有火我们怎么把它弄熟。”
陆征想也不想脱口而出:“生吃!”
江诗云吐了吐舌头,完全不相信陆征的话。
陆征是个军人,野外生存技巧能差么,什么钻木取火,打石取火,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他全当江诗云是个土鳖,懒得跟她解释罢了。
吃了烤鹿肉,陆征坐在火堆旁休息了一会儿,然后用薄石片把野鹿的皮毛从尸体上剥离,拿到海边洗干净了挂在火旁烘烤。接着他又用薄石片把从海里拖上了的座椅上的棉垫给卸下来,同样挂在火边烘烤。
江诗云静静地看着陆征的举动,脸上浮现出迷茫之色。
做完这一切,陆征拿着江诗云那件救了他们一命的外套钻进了黑暗之中。过了好一会儿,他“簌簌簌”的地走回来,手中抱着一把洗干净拧了水的衣物,在火堆边叉上木枝,将衣物挂起来烘烤。
江诗云瞪了忙碌的陆征一眼,说道:“你能不能别这么粗鲁?”
“粗鲁?”陆征郁闷道,“光着膀子就是粗鲁吗?我又不是没穿小裤衩。再说了我就是一丝不挂那又怎么样,我是你老公哎,你还嫌弃我不成?”
江诗云别过脸去,骂道:“兵痞!”
陆征懒得理会她,安心把衣物烤干了,这才对她说:“那边有个冒水的小潭,水很暖和,是难得的天然温泉。你赶紧去洗个澡,把身上的又脏又润的衣服换下来,熬出病来我可救不了你。”
江诗云不为所动,仍是背着陆征呆呆地坐着。
他们坠海以后,除了那张座椅就剩下身上一套衣服,陆征是穿的是t恤和运动休闲裤,很容易就烤干了。江诗云则是牛仔裤加粉色背心,牛仔裤湿水以后不仅又紧又重,而且半天都干不了。
陆征把自己干爽的衣服裤子扔过去,说道:“我说话你听到没,再不听话打屁屁了。”
江诗云闷声不响地抱着陆征的衣物去洗漱,陆征看着她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然后继续埋头干活。生火的地方是在一块大岩石旁,背着海风,陆征把烘干的野鹿皮平铺在沙子上,接着在野鹿皮上铺上座椅的棉垫,一张简陋防潮的单人床就做成了。
江诗云洗完澡回来,身上已经换了陆征那套干爽的衣物,看起来显得很宽松,裤脚别了好几层才不至于拖地。
陆征接过她手中换下来的衣服裤子,翻了翻,问道:“你的内衣和小裤衩呢?”
江诗云面无表情地答道:“不知道。”
陆征敲了一下她的小脑袋:“穿湿的你难受不难受?赶紧给我脱了,玛德老子是你老公你还矜持什么鬼!”
江诗云咬着牙挤出两个字来:“流氓!”
“流氓?”说着陆征指了指自己的小弟弟,“看到没有,抬头了!你这小妖精再不听话,我可要把你就地正法了。”
江诗云才不会去看他的小弟弟,鄙夷地哼了一声,转身向岩石背面走去。
陆征把江诗云的外套翻了个面继续烘烤,阵阵白雾不断腾起。忽然不知什么事物飞了过来,陆征猝不及防被砸中了脸,伸手取下来一看,竟是一件粉色的内衣和一件白色的小裤衩。
陆征感觉心好累,就连骂小妖精卑鄙无耻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让江诗云坐到棉垫上,然后给她脱了鞋,说道:“你先休息,我去把这些东西洗了,咱们没有多余的衣服,今晚要是不烤干明儿就没的穿了。”
把江诗云的衣物和鞋子洗干净回来时,陆征发现这小妖精竟然还没睡去,他懒得去管她了,只是默默地烘烤衣物。
江诗云侧着身子躺在棉垫上,呆呆地看着陆征,突然问道:“兵痞,你背上那个巴掌大的图案是刺青吗?”
陆征随口答道:“不是。”
“那是什么?”
“胎记。”
“胎记?”江诗云半信半疑,“胎记怎么会生成这样的图案?”
陆征不以为意:“什么样的图案?”
江诗云想了想说道:“好像一朵花。”
“花?”陆征扭过头来,显得有些诧异,“什么花?”
江诗云思考着说:“我也不知道,反正就像一朵绽放的花,却又想不出来是什么花。”
陆征轻哼一声,说道:“应该是菊花。”
江诗云啐道:“呸,没个正经!”
“讨个老婆当花瓶,还得当爹又当妈,真是作孽啊。”陆征一边感叹,一边把烤干的外套拿过去给江诗云盖上。他把江诗云别起的裤脚放下,然后扯了一撮棉线搓成两条细绳把裤脚分别绑住了,将两只小脚套在了里面。
江诗云躺在这张精心制作的小床上,感觉还挺舒适,暖烘烘的一下子睡意就涌了上来。她撑着疲惫的眼皮,问道:“兵痞,你还不休息么?”
“我先把你的衣服裤子和鞋子弄干了再休息。”陆征应道。
“哦。”江诗云说,“那一会儿你睡哪儿?”
陆征答道:“这里这么宽敞,我睡哪里不行。”
“你要光着身子睡沙子上?”
“谁光着身子啦?”陆征纠正道,“我穿着小裤衩好不好,才不像某些人小裤衩都不穿……”
江诗云不怒反笑,说道:“这垫子不算小,我们可以挤一挤。”
“不,”陆征义正言辞地拒绝,“我怕半夜一不小心控制不住把你给糟蹋了。”
“你个兵痞!”
等江诗云沉沉睡去,陆征便注视着火苗发起愣了。他在想事情,想很多事情。他在想究竟是谁会用炮弹攻击客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是不是针对他。
他还在想他和江诗云要怎么离开这里回到红叶国去,以及回不去他们该怎么办。
他想啊想,最后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