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斜,余晖洒地,倦鸟归林,荷锄而归。
“楚羽,太阳要落山了,走快些吧。”清溪村外,一个十二三岁左右的孩子对另一个略显瘦小的孩子说到。
“好咧,我还要回家给我爹做饭呢,二凡,咱比比谁快。”那叫做楚羽的孩子说到。
“就你还想跟我比,你有哪次比我快的。”
“我这次一定超过你,我数到三就开始啊,三。”说完,楚羽已同离弦的箭一般奔了出去。
“好小子,耍赖你也跑不过我”说着,二凡将手中的锄头往肩上一抗,向着村子的方向跑去。
楚羽和二凡都是流溪村里的孩子,楚羽今年十岁,二凡比他大一岁,村里的孩子大都是上午到村里的鲁夫子哪里习字,下午到地里干活。不过楚羽他娘生他时难产死了,他又自小身体瘦弱,他老爹心疼他,加上楚羽在读书习文上显得颇具慧根,极少到地里干活,这几日他老爹中了热毒,卧病在床,楚羽下午也就到地里干些活。
楚羽没头没脑的向前跑着,一心只想着莫被二凡给追上了,没想刚进村口正迎着走来一个人,楚羽没刹住脚,径直撞到那人身上,这一撞,直接把楚羽撞四脚朝天。
“对不起,我没看到......”楚羽一边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忙着道歉。待楚羽爬起身来,才发现自己方才撞到的是一个道士,楚羽发现这个道士面容清瘦,头上歪歪斜斜的插着道士簪,
身上的破烂道袍已瞧不出原来的颜色,这与楚羽去城里看见白云观的那些面容饱满,高束发髻,紫檀香木的道士髻插得端端正正,身着一尘不染的清风袍的道长们相比,简直是有天壤之别。不过,当时百姓生活艰辛,多信奉道家修仙之道,对道士也多是礼敬有加,楚羽也不因眼前这个道士穿着破烂而轻看了他。
“这位道长,您没事吧,我可没撞着您吧?”
不过楚羽眼前这个道士,似乎并未在意楚羽,径直朝村外去了。
“楚羽,没想到你小子这次跑得挺快的嘛”二凡拍着楚羽的肩说道:“你不是说要回去给你爹做饭么,还愣在这干啥?”
“二凡,刚才那道士好怪,我撞了他,给他道歉,他也不理我。”
“道士,什么道士?我一进村子就看你愣在这,可没瞧见什么道士。”
“就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道士,才走出村口,你没看见,莫不是我遇到了神仙?”
“你小子,天还没黑你就开始说梦话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神仙让你遇到,再说,哪有神仙还穿得破破烂烂的,快些回家吧,别傻愣在这做神仙梦了”说完,二凡朝着自己家走了。
楚羽想二凡说的也对,要是世上的神仙都和刚才的道士一个样,那哪里还会有那么多人想做神仙的,不过自己刚才明明撞到了哪个道士的,怎么二凡却说他没有看见,这到底怎么回事?
楚羽一拍额头,朝着自己家走去。
楚羽回到家,先燃柴做饭,然后把他老爹的药倒进药罐,放在火炉上慢慢煎着。虽然楚羽平日里很少到地里干农活,不过毕竟是村里的孩子,家里的家务活还是时常要做的。待到药罐里的药煎好,楚羽把药倒在碗里,再把饭菜端上桌,就去扶他老爹起来喝药吃饭。平日里楚羽在吃饭时总有说不完的话,说些白天上学堂时的趣事,或是讲些当日学的功课。楚羽的老爹楚云是个老实人,不认识字,当初给楚羽取名时,只因楚羽出生时门外的枣树上歇了一只羽毛漂亮的鸟,就给他取名作楚羽。楚羽讲什么,他只默默的听着,见到自己的儿子读书如此聪慧,他心里自是万分高兴,只觉得自己纵然是万分辛苦,也是值得的。不过今夜楚羽心里想着白天那个道士的事,也无什么心思说什么学堂趣事了。楚云以为楚羽下午到地里干活累着了,也没问什么。父子二人吃完晚饭,楚羽收拾了碗筷,外面天已漆黑,如一团浓墨遮住了天空。村里夜里也无甚消遣,都各自在家,或早或晚,熄了灯歇息了。
夏季空气闷热,本不易入睡,楚羽心里想着白天那个怪道士,久久不能入眠。正当他在床上反复翻滚的时候,窗外一道闪电划过夜空,一瞬间将天地照亮,接着便是不断传出的闷雷之声。
楚羽心知大雨将至,念着屋外还晾着衣服未收,于是便起身去窗外收衣服。
楚羽点燃油灯,打开屋门,屋外劲风乱刮,手中的油灯被风一吹,火苗左右飘忽,吞吐不定。楚羽快速收了衣服,正要回屋,却听见“砰”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在不远处。接着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痛苦的呻吟。
“是谁?谁在那里?”楚羽问了一声,却未得到回应,那呻吟之声仍是不断传来,听声音应是十分痛苦。
天际闪电闷雷不断,四周劲风乱刮,此时除了天地风雷之声和那人的痛苦呻吟之外,楚羽只听得自己的呼吸和脚步之声,他心中虽有些害怕,不过毕竟是十岁大
的孩子,好奇之心却仍驱着楚羽循着声音而去。
楚羽寻到那人身旁,拿灯一照,却见是白天自己遇见的那个道士,不过此刻他面色苍白,口角挂着血迹,不断的呻吟,似乎是受了重伤。
“道长,你受伤了吗,你什么事吧?”楚羽问道。
那个道士尚未答话,却听楚羽身后传来一个沉闷的声音:“小子,他若是连这点小伤都受不了,怎么配得上是无极道五真之一,孙老道,你以为你风遁术就能从本尊手下逃脱吗,乖乖交出相术古卷,我便饶你一命。”
楚羽回头一看,只见身后不知何时竟站了一个身着黑袍的中年人,约四十岁的样子,肩头盘这一条赤蛇,不停的吞吐蛇信。楚羽望着这人,周身冒着黑气,再看那赤蛇吞吐不定的蛇信,他心中忽然觉得寒气迫人,心想这人鬼里鬼气的,莫不是村里老人常说的夜叉鬼么。
那躺在地上的道士停止了呻吟,对楚羽身后那人说道:“赤明尊,你魔道修行之法与我无极道修行之法大相庭径,你觊觎我相术古卷是何用意?”
那叫做赤明尊的人说道:“孙老道,如今无极道门内四分五裂,无极五宗日渐衰落,反观我魔道今年在极乐门主带领之下之日益兴隆,消灭无极五宗,统一道门更是指日可待,无极五宗各自守着五术古卷,数百年来却无一人参破,你何不将相术古卷交予我,再投入我门下,待我将来参破此卷,传之于你,也未尝不可。”
孙老道不屑道:“灭我无极五宗,统一道门,好大的口气,即是萧破天本人只怕也说不此等狂妄之言,你要的相术古卷我自是不会给你,若想取我性命,只管动手便是,我孙道一虽未悟透生死之道,却也不惧一死。”
“好,既然如此,多说无益,那你便去死吧。”说完,赤明尊周身黑气渐渐向其左臂汇集,数息之间,黑气便在空中汇成一只干枯鬼爪的形状,鬼爪径直朝着楚羽和孙道一抓来,楚羽只觉得身体四周的空气都被那只鬼爪撕裂,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阴寒之气,阴寒之气不断逼近,楚羽只觉得呼吸急促,身体发冷。那鬼爪一触到楚羽的身子,便将楚羽包围,一团黑气包裹住飘到半空,楚羽此刻更觉阴寒之气大盛,呼吸困难,阴寒之气不断压迫自己,难受之极,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孙道一见状,说道:“赤明尊,你取了我的性命便是,又何必牵连这无辜孩童?”
赤明尊说道:“孙老道,你老骨头一把,我要你性命何用,你不是自诩无极正道么,你自当知我用意,这小子此刻还是活生生的,片刻之后,是死是活,就看你孙老道舍不舍得你的相术古卷了”
孙道一叹了一口气,道:“今日我观此子面相,便知此子该当有此一劫,不过,他命不该绝于此,罢了,这相术古卷给你便是。”说完,孙道一伸手凌空一挥,手中有了一本线装古书,表皮已经泛黄,上面印了一个大大的“相”字,孙道一再一挥手,一道淡淡的青光便托着古书向着赤明尊飘去。
赤明尊刚要伸手接住相术古卷,忽觉身后有异,未及转身,一道黑光已经从他右掌发出,向着身后奔去。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在赤明尊的身后便有一人应声而倒。
楚羽在黑色阴寒之气的压迫之下本已经意识模糊,不过他似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一刹间清醒过来,只见自己仍被黑气包裹,飘在半空,不过此刻他四肢已没了任何知觉,无法挣扎,想要喊叫却发不出声来,心想自己若不是好奇心重,哪会遇上这等怪事,心里后悔不迭。
赤明尊接过相术古卷,说道:“孙老道,你这把戏耍得也太不高明了,随便找个人就想暗算于我么。”
孙道一心里嘀咕:“自己并未暗下伏手,刚才赤明尊身后那人应当只是无意路过的村民,不过眼前形势不利于己,我且就计唬他。”
孙道一装作伤口疼痛,做出痛苦表情,吐出一口鲜血,才缓缓说道:“我孙道一向来光明正大,若说暗中算计之事,自然是不及你赤明尊,否则,凭着你的修为,你自问能重伤于我么?”
其实,赤明尊与孙道一的修为本来是相差无几,这次赤明尊有心算计,提前安排下连环陷阱,引孙道一中计,才暗中伤了孙道一,若是二人凭真实修为相斗,胜负还是未知之数。不过,他本是魔道中人,平日里接触的多是阴险狡诈之辈,自然把他人都往狡诈之处想。心里暗想:“孙老道虽然受了伤,不过应该没有眼前这般严重,他定是装的,更何况他有一处埋伏,又怎知没有二处、三处埋伏,他先找个普通人作饵,引我大意,此后定有杀招,如今古卷到手,不宜久留。”
赤明尊说道:“孙老道,我赤明尊从来是说一不二,你既已交出相术古卷,我便饶你一命,不过,这个小子吗,那就难说了。”说完,大笑一声,包裹楚羽的黑气裹着楚羽想孙道一飞去,而赤明尊便向着西南方向飞去。
楚羽觉得头晕目眩,口中发苦,身边的黑气似要把自己撕裂,一股腥甜涌上喉咙,吐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孙道一见黑气裹着楚羽朝着自己飞来,心知不妙,双掌画圆,平推而出,自双掌发出青光,青光刚与那阴寒鬼气相交,孙道一便觉寒气袭体,若是平时,这寒气自然伤不了孙道一半分,不过此时孙道一受了伤,不能控制好天罡之气,害怕自己用劲过猛伤了楚羽,所以只得以自身的纯阳真元,化去楚羽身上的阴寒鬼气。约有一刻钟时间,孙道一终于以自身的纯阳真元化解了楚羽身上的阴寒鬼气,细查楚羽身体,发现他体内气脉已毁,所不及时救治,只怕是性命不保。此刻,孙道一若是以自身真元为引,借天罡之气,他身上的伤只需数个时辰便可无虑,或许还能寻到赤明尊,伺机夺回相术古卷,一念及此,孙道一望着楚羽,沉思片刻。心想相术古卷虽然重要,不过终究是一死物,眼前这个孩子,却是一条性命。
“罢了,不想无极祖师所传古卷,竟失于我孙道一之手,命数所定,愧对祖师啊。”孙道一说完,便盘膝而坐,为楚羽疗伤。孙道一的纯阳真元一入楚羽体内,便循着楚羽身体的奇经八脉游走至全身,为楚羽驱赶他体内的阴寒鬼气。
迷迷糊糊之中,楚羽只觉得有一道暖流在身体里缓缓流动,身体的寒意一点点的消散,他想睁开双眼,无论他怎么努力,却也睁不开,渐渐地,他仿佛看见无尽的夜空中布满了星星,有各式各样的形状,有像龙的、像鸟的、像虎的、像龟的,都围绕着三颗最亮的星星转动,星星越转越快,慢慢的,楚羽的意识开始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