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善这话说的轻巧,但可儿心里却还在打鼓。等莫菲和天辛回来之后可儿将这个惊人的消息告诉他们之后,那两个人也都是一副担忧的样子。但等他们再想找万善去问问的时候,却发现万善又不见了。
然而这次万善却没有走远,他绕了个路,而后来到了太医府。
整个皇城中自然是戒备森严,但所有的戒备在万善面前都形同无物。等万善到了太医府里的时候,他手中还提着一个从御膳房弄来的食盒。
太医府正殿之中灯火明亮,人头攒动。御医们聚在一起,他们没日没夜讨论药方,查看医书药典,为的就是找出一个挽救夏妃娘娘和她腹中胎儿的办法。但直到现在为止,还是没有找到一个令人信服的方法。所有人都焦头烂额,实际上那三天的期限只不过是李御医设置的期限,他们也不知道在此之前皇上会不会再问起此事。如果等皇上问起的时候他们还是没有拿出一个可行的办法,那么就不知道有多少御医要受到牵连了。哪怕是快一个时辰也好,他们都希望能够有人马上说出一个办法,只要有一个能够说服人的办法就行,哪怕是这个办法难以做到,或者根本做不到,至少能够说明皇上养着他们这一群御医不是在浪费皇家的银两。
就在这么个紧张的时候,却突然有人发现,一个穿着一身有些奇怪的雪白衣衫的男子提着食盒悠然的走了进来。
太医府也是皇宫中一个机要之地,哪里容得别人随便就进来的?更何况,这男子进来之后就四下张望,行迹实在可疑。
当即便有年轻的御医跑过去质问那男子的身份,可那男子却只是笑着问,“我是来找阎庆的,他在哪儿呢?”
阎庆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个万善竟然能如此招摇的出现在皇宫里,他竟然还能像个没事儿人一样进了太医府!
眼看着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万善,阎庆急忙跑上前去,皱着眉头问万善,“你……你是怎么进来的?你到底……”
“我不是告诉过你我是从宫里来的么?”万善一看到阎庆,眼中露出喜色,他抬手搂住阎庆的脖子,笑嘻嘻的对他说,“你也够乖巧的,我让你在这里等着你还真就在这里等着了。好啊,看我带了酒菜来,算是给你的奖赏。”
现在哪是说奖赏的时候?阎庆狠狠瞪了万善一眼,扭头看看周围那些疑惑的目光,他急忙压低声音对万善说,“你快解释解释自己的身份,不然他们要叫侍卫来赶你出去了!”
万善闻言,微微一笑,高声说道,“诸位御医,我叫万善,暂住在这皇宫里面,是你们皇帝的客人。你们不必在意我了,快点去做你们的事情吧。”
说罢,万善就像是真的完成了阎庆的要求一样,一脸得意的望着他。
阎庆再没多想,奋力甩开了他的手臂,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了坐在大殿中间那张大方桌后面的御医首领李御医那里。
李御医周围坐着的全都是太医府中资历最深的御医,他们正被一摞摞医书药典弄的头晕脑胀,没想到突然还发生了这么奇怪的事情。
李御医皱着眉头问阎庆,“他是什么人?”皇宫里人员繁杂,不时也会出现一两个看上去很奇怪的家伙跑到太医府来,这样的人要么是来为某个主子拿药的,要么就是来求医的。李御医在皇宫里多年,真可谓是什么人都见过了。只不过,敢说自己是皇帝的客人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阎庆一听李御医开口问自己话了,急忙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我……我不认识这个人!”
李御医一脸不耐烦的样子,缓缓站起身来,他走出来两步,冲着走过来的万善一拱手,口中道,“这位公子,你若是不肯明示身份,那吾等就只好请宫廷侍卫们出面来请你走了。太医府现在有重要的事情要忙,还请公子你自便吧。”
老御医这话说的客气,但也够强硬的。万善听了却只是一笑,他走过来一把抓住阎庆的手臂,冲着李御医说,“老御医,我可不是有意来搅闹你们,我只是要找这位阎庆老弟叙叙旧而已。你们要救夏妃而无能为力,可这位阎庆老弟却是有办法的。只可惜啊,他不肯出手。不过既然我知道了这件事,怎么也要劝他回心转意不是?你看看,老御医,我其实是好心要帮你们呢……”
万善这几句话就像是冰块掉到了滚烫的油锅里,整个太医府大殿之中都炸开了。现在不管是谁说出有了救夏妃娘娘的办法,估计都会引来这样的一阵喧哗,更何况,这句话是从这么个突然出现的怪人口中说出,而他说的,又是一个刚入太医府两三年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御医。
所有人都惊讶的望着阎庆,而阎庆则如同被五雷轰顶了一般,瞪着双眼长着大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他哪里知道能够救夏妃娘娘的办法?若是他真的知道,又哪有不说的道理啊!这个万善,他为什么要这么说?难道他是要害死自己吗?
这时李御医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他上前一步拦住万善和阎庆的去路,皱着眉头沉声问道,“阎庆,这位万善公子所说的话可是真的?你想出了救治夏妃娘娘的办法么?”
阎庆此时除了摇头,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了。
万善笑嘻嘻的搂住阎庆肩头,在他耳边轻声呢喃道,“阎庆啊,你这人就是太胆小了。你怕什么呢?这里的老御医还能吃了你不成?就算是你救了夏妃娘娘,他们也只不过是嫉妒一阵,没什么大不了的……”
如同鬼魅一般的声音在阎庆耳边响起,阎庆只觉得通体冰凉。
恶鬼啊,这家伙果然是恶鬼,昨天晚上他给我讲述的那些事情一定不是白白告诉我的,他这是来要我的性命了……
李御医看看一脸狐媚的万善,又看了看面色如纸摇摇欲坠的阎庆,他觉得这万善说的话未必可信,但若是这个阎庆真的有医治夏妃娘娘的办法呢?这时李御医回想起来,眼前这个阎庆并非是正正经经通过平常的医书药典学的医术,他的那些医术据他自己所说,都是与一位山中的高人学来的。在御医的遴选之中,李御医是亲自看过阎庆所写的方子的,当时就是因为他用了奇特的办法推出了惊人的药理,这才将其选入太医府。不过进了太医府之后,一切都要按照宫中的规矩办,所以渐渐的,他也就忘了阎庆有这份奇才。如今想来,说不定这个阎庆真的会有什么出人意料的方子但却碍于这两三年所见所闻而不敢说出来呢。
他虽然不知道这一点这位万善公子是从何而知的,但到了如今走投无路的时候,也只能抱着一线希望试一试了。
想到这里,李御医努力缓和一下脸上的表情,他冲着阎庆微微一笑,轻声道,“阎庆啊,这两三年来,你在太医府大概也听到见到了不少。这太医府中大伙儿算得上是齐心合力,为了度过眼前这个难关,都在没日没夜的忙碌着,这一点,你也看到了。我知道你有所顾忌,我们行医之人,一个不慎便要害死人的,这一点在场所有人都清楚,也正是因为事关重大,所以我们才聚在一起讨论。如果你真有办法,不如说出来,我们共同探讨一下,若是大家都认为此方可行,我们便试上一试,若是不行,我们也不会去用。当然,如果你拿出来的药方真的见效了,我可以做出保证,你的药方绝对不会流传出这太医府,而且若是有了功劳,我也会亲自向皇上奏明是你阎庆拿出来的方子。可若是最后没有见效,或是出了别的差错,那我们整个太医府绝不会把罪责推到你一个人的身上……”
李御医这话说完,整个太医府大殿之中都安静下来了。
所有人都明白,任何御医想要拿出方子之前,都会有这份顾忌。一是怕自己的方子流传出去被歹人所用,二是自己的功劳最后被别人所顶,这第三,便是一旦不成,罪责便会加诸到自己身上。有了李御医这一番保证,也足以打消所有人心中的疑虑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个被万善死死搂住的阎庆身上。他们都期待着阎庆此时可以点头,说自己确实有这么一个方子,然后他们就可以开始着手讨论,那样的话,至少他们算是走出眼前的困境了。
然而……
“我……我……我真的……没有什么方子……”
阎庆带着哭腔说出来的话,却让所有人都失望了。整个大殿之中,顿时响起了哀叹和不满的甚至是愤怒的声音。
李御医再次皱起眉头,这次他将目光放到了万善身上。
万善还是嬉皮笑脸的样子,他冲李御医眨眨眼睛,压低声音说,“老御医,你那些保证连个屁都算不上,嘿嘿,想要拿到方子,你们还得等我出手。”
说罢,他拽着阎庆的手臂,一溜烟跑出了太医府大殿。
阎庆被万善拖着跑出了大殿,出来之后阎庆才缓过神来,使劲儿甩开了万善的手,高声怒道,“万善!你为什么要那么说!你是要害死我吗?”
万善笑着提起手里那个食盒,道,“快找个能吃东西的地方,我都要饿死了。”
“你把话说清楚!”阎庆怒不可遏,真想冲上去咬万善一口。
万善轻叹一声,走到阎庆身边,笑嘻嘻道,“不就是医治夏妃的法子么?我知道你没有,但若不这么当众说出来,我怕你也不敢按我说的去做啊。走吧走吧,我们找个地方,我告诉告诉你,如何才能妙手回春,救回夏妃的那条命。”
等两人找了个没人的屋子坐下来之后阎庆才算是想明白,原来这万善是自己有了救人的法子,自己却没法去做,所以才找到他这么个倒霉蛋儿出头,这家伙先在人前说了那些话,把阎庆自己的后路给断了,现在弄的他骑虎难下,估计现在就算是他死命否认自己知道救人的办法,别的御医们也会是将信将疑,最后若是真的没有救活夏妃娘娘,阎庆必然会落得一身埋怨。如此一来,阎庆现在只能听之任之,万善说什么,他就只能做什么了。
与其说万善这家伙狡猾,不如说他狠毒。没错,就是狠毒。只要他得到自己想要的,大概不会管别人死活。阎庆恶狠狠咬着牙,有心甩下他就这样离开太医府,反正他也早就有意要离开了,现在恰好也是个机会。可回头再一想起昨晚两人畅谈那一夜,这万善所知道的那些事情一下子又萦绕在阎庆脑海中。阎庆盯着万善,心中暗想,这家伙既然能够为我讲清楚师父留下来的那些医书药典,说明他的医术不会在师父之下,这么说,他也不是在这里捣乱,说不定是真的有好办法能够救的了夏妃娘娘呢……
不妨听上一听,如果真的能救了夏妃娘娘,到时候再离开太医府不迟。毕竟自己在太医府中呆的这两三年,受过不少人的照顾,于情于理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放弃这个机会而退缩下去。
想到这里,阎庆鼓足了勇气,开口问万善,“万善,有什么办法你快说!”
万善冲阎庆笑着勾勾手指,等他俯身过来,万善小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听完万善的话,阎庆不由得瞪大了双眼惊呼道,“上哪儿弄那么珍贵的东西去!太医府里绝对没有!”
万善对阎庆所说的,是一种名叫“天绝草”的药材,这中药材在凡人生活的区域里非常罕见,是能够帮助凡人吸收灵气的最好药材,修者们最明白其中道理,如果能够将天绝草和灵石一起使用,是可以事半功倍的吸收灵气的。
阎庆师父留给阎庆的那几本医书药典之中,其实有一本讲述的就是修者如何吸取灵气以增长自身修为的方法,虽然阎庆不懂修行之道,却能够领悟其中对人有好处的道理。也正是因为如此,万善才会花费力气对他讲了一夜。
不过就算是知道这方法应该会有用,但阎庆还是不由得垂头丧气起来。毕竟他从没见过所谓的灵石,而天绝草更是珍品中的珍品,连皇宫太医府都没有,他能去哪儿找?而且这个方子不是用一般的药理所能讲清楚的,就算是他当众说出来,只怕也没人能听得明白。一切都是虚无缥缈,这不是有了还不如没有么……
可就在阎庆失落无比的时候,万善却从怀中拿出另一个小布包丢到阎庆面前。
“拿去吧,天绝草和灵石。把天绝草给夏妃吃了,然后把灵石放她身边就行了。别让别人看到,你等三个时辰之后再把灵石拿回来。至于太医府那边,你告诉他们这方子是你师父留下来的,不能让别人知道。反正只要你把天绝草给他们看看,他们就会相信你了。去吧。”
万善说罢,犹豫了片刻,然后轻叹一声,喃喃道,“亏我还特意拿了酒菜……”说完之后万善像是打定了主意,他笑着对阎庆说,“你先去打发那些御医们吧,我在夏妃宫里等你。”
万善提着食盒晃悠悠出了房门,等阎庆再追出去的时候,发现万善已然消失不见了。
他手里拿着那个小布袋退回房间,小心翼翼把里面的东西倒在桌上观看。只见小布袋里面有一块指甲大小的石头,和一株完整的巴掌大小的草。那块石头通体幽蓝,看上去晶莹剔透,阎庆把它拿在手中,只觉得有股清凉的气息从石头传过来。再看那株草,一根草梗看上去肉嘟嘟的,而伸展开来的叶子则薄如蝉翼一般,这株天绝草怎么看怎么是刚刚采摘下来没有多久的新鲜草药。
阎庆压住心中疑惑,带着这个小布袋回到了太医府正殿。他一进门,原本喧闹的正殿之中,所有人都默不作声了。
阎庆心中暗想,他们果然都认为自己是知道方法却不说,万善这家伙,真是害死人了。
没有办法,阎庆苦着脸来到李御医面前,他先是冲李御医躬身施礼,然后挤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最后想起万善说的,他们看到天绝草大概也就相信自己是有办法了,所以干脆从那布袋中小心翼翼把天绝草拿出来放到李御医面前的桌案上,轻声道,“李御医,您可认识这株草药?”
若是平时,阎庆绝不敢对李御医说这样的话。行医者识得多少草药,就说明他有多少阅历有多少能耐,问出这样的问题,多少带着些挑衅的味道。但今天阎庆心里有底气,而且也做了自绝后路的打算。无论如何,估计做完这件事之后,自己在皇宫里大概是呆不下去了。
李御医脸色极差,他都忘了有多久没人敢在他面前说出这样的话了。但当他看到桌上那株草药的时候,额角不由得渗出了汗水。那株草药一看就知道不是俗品,他不敢碰触,趴在桌上仔细看了半天,最终只能黑着脸对阎庆说,“老朽见识浅薄,不识得此物。还请阎御医赐教。”
李御医一句话像一个闷雷一样在太医府大殿中炸开,众人闻言,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谁能想到小御医阎庆居然能拿出连李御医都不认识的草药?眨眼间,众人便重重围了上来,他们的目光都落在桌上那一小株草药上,大殿里有细微的说话声,但却没有一个人蹦出来说自己认识这草药。
阎庆突然有了一种奇妙的感觉。在万善拿出这天绝草之前,他就知道天绝草长什么样子,如果今天换做别人在这里拿出这株草药,他一定能够当场说出它的名字。如此说来,莫非自己以前是高看了这些御医们么?
阎庆深吸一口气,提高声音,让所有人都能听到他的话语,他高声道,“这株草药的名字,叫做天绝草。天绝草生长在山巅洞穴之中,虽终年不见阳光,却依旧能够按照节气生息繁衍,其功效……”
阎庆滔滔不绝,将天绝草的药性讲述了一遍。
御医之中也有人听说过“天绝草”这味珍奇药材,实际上站在阎庆身边的李御医一听到这个名字,顿时就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再次俯下身仔细看了一遍,不由得啧啧称奇。这种药草他只在古老的医书上见过描述,却从未见过实物。原来如此……原来这就是天绝草……
一阵感叹之后,李御医好不容易反应过来,他皱起眉头问阎庆,“你……你是从哪儿弄到这株天绝草的?这东西莫非就是能够救的了夏妃娘娘的药材么?”
阎庆此时心情与刚才大不相同,他重新将天绝草放回那布袋中,对李御医和周围那些御医们说,“李御医,各位!之前并非我阎庆有了药方却不肯对你们说,只是我没有这东西……”说着,他一扬手里的布袋,接着道,“我现在所知道的这个方子,实在难以对各位解释,而这东西,也是刚刚来的那个万善拿出来的。至于他到底怎么得到的这些珍贵东西,又为何要将其拿出来救治夏妃娘娘,暂时都与我们太医府没有关系。我知道用这布袋中的几样东西能够救人,也愿意一试,所以……”阎庆深吸一口气,眼中终于放出坚定的光芒,他似乎从未如此自信过,开口对众人说,“我要用这方法试上一试!如果成了,则太医府无忧。如果不成,罪责就全由我阎庆一人承担!”
说罢,他也不管这些人怎么想,带着那布袋扭头就往外跑。
他这一路快跑,遇到侍卫们拦截便亮出身份,说是赶着去医治夏妃娘娘,这么一说便也没人再敢拦着他了。于是阎庆顺利跑到夏妃娘娘的宫殿,到了那紧闭的朱门之前,阎庆只觉得胸口像是被燃烧着要炸开了一样。他许久没有做过这么疯狂的事情了,这简直就像是当年他在深山中与那些狼虫虎豹们追逐一般,让人热血沸腾,让人一下子就摆脱了宫廷里的重重束缚。
什么御医?什么规矩?阎庆终于发现,自己本不该受这些东西压制,自己本该尽全力治病救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