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蹬蹬蹬。”高跟鞋的声音沉缓有力,一个粉妆佳人,正一步步的从楼梯上走下来,众人的目光
齐刷刷的看向她。
“爹地,晋城哥哥,纪先生,让你们久等了。”
“无妨”
晚之走到纪梦生的对面坐下
“纪先生,别来无恙啊。”
纪梦生拿起餐具,只管切着牛排“柳小姐玩笑了,小生只是一个戏子,哪里担得起小姐一句先生。
叫我梦生就好了。”
“梦生,梦生,是因梦而生的意思么?”
纪梦生微笑着点头:“小姐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纪梦生心下一阵好笑,总以为千金小姐
都是骄横无理的,这个柳晚之却生的霎是可爱。
一边的晋城谈笑道:“伯父,你看看她,一遇见纪老板就连我也不理了,真真是凉薄啊。”
晚之杵了一下晋城的胸口
“晋城哥哥,这话说得可真是没良心,我要是凉薄,巴巴的从苏格兰
给你带什么领带,倒显得我自作多情了。”
晋城假装吃痛的叫了一声,“多时不见,力气倒是见长。”
柳祁飞在一边进餐“晋城,你父亲上次传话说,柳城.....”
柳祁飞看了一眼纪梦生突然停住了“柳城的糕点很好吃,下次再去的时候,记得给我带点。”
晋城会意的一点头“纪老板,明天开始要连唱三天牡丹亭,全本。”
“好。”
孟晋城,没想到他会答应的这么爽利痛快,听过戏的都知道,牡丹亭全本一长串演完,是极其困难的。
“纪老板,果然爽快,就这么定了。”一顿饭下来,桌子上的菜根本没有动过几个。
大宴无味,就在于此了。
祥叔将纪梦生一干人等安排到了公馆的小别院里,那里行动方便,又远离军机重地,是最好的地方。
这个夜晚过的格外的长,晚之疲乏的倒在床上来回的滚着,“好舒服。”
苏格兰的学校里面条件格外的艰苦,床又干又硬,和家里的大床简直天差地别。
习习凉风从窗口慢慢的吹来,带着低声的唱腔,隐约的柔声让她进入梦乡。
夜色笼罩的柳公馆,一改白天热闹的气氛,守卫变得多了起来,一个黑影越过重重守卫,一点一点的
靠近大厨房,“是谁,谁在那里?”一个守卫似乎发现了点什么。
“兄弟,你又迷糊了吧,大晚上有谁会去厨房,难道是夜猫子啊。”另一个拍着他的肩膀道。
他用手醒了醒神“我刚刚明明看见有一个黑影。算了算了,还是不要延误交班的好。”
柳公馆不仅房子豪华大气,在房子后面的南侧还有一个很大的戏台子,据说是为了晚之以前
的娘亲建筑的,自从她仙逝以后就一直没有再动用过。
柳祁飞很爱她的夫人,就算不用也是月月打扫,年年翻修,如今更是富丽堂皇,雕龙画凤,与一般的
戏楼不可同日而语。
红罗帐挂起,绯色的帘子下,一曲牡丹亭即将开唱。
晚之和晋城早早的就坐在了堂下,柳晚之继承了母亲对昆曲的热爱,时常也会唱上几句,以怀亡母。
报幕的人敲了一声铜锣,“当”“第一幕标目”
“春香,一种在人奴上。画阁里从娇养,伺娘行,弄朱调粉,贴翠拈花,惯向妆台傍。陪他理绣床,陪他烧夜香,小苗条吃的是夫人杖。
”小花旦娇俏的唱道。“关关雎鸠,在,在什么洲”
二八芳华的小姐怎么知道这种诗经里的花花鸟鸟。只道是有鸟儿在那里啾啾的唱,最后停在了水中央而已。
“兴者,起也。起那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说得是那幽闲女子,有那等君子,好好的来求他。
”
这个杜丽娘虽然音调略有不准,倒也是把那年轻喜动,宜喜宜嗔的性子描写深刻。
那个水袖一甩,仿佛要打了老师傅顾自离去。
晋城显得心不在焉,只喝着早茶,也不和晚之搭话。
“晋城哥哥,这个小杜丽娘是纪先生的师妹么?”
“是啊。”晋城撇了撇杯沿
“怎么,昨天没有看见?”
晋城了然道:“那个小师妹好像落了东西在戏班子里,回去拿了,一来一去就和班子错开了。”
“是么,我还以为,是你自己藏到房间里了。”
孟晋城闷声一笑,假装抡起拳头“看来,好长时间不修理修理你,越来越淘气了。”
晚之左躲右闪,打闹着。
柳祁飞坐在最中间,听着他俩的打趣倒也不说,只是仔细的看着戏。
“嘘,收声,好好看戏,不要打扰到我爹地。”
晚之佯装正正经经的做好,脸上却一直憋着笑意。
孟晋城早就已经习惯了她的栽赃嫁祸,小时候只要她犯了错,背黑锅的永远都是他。只是这样把她宠着,当成自己的妹妹。
不知不觉竟然唱到了“游园”这一折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了断井颓垣。”
这个花旦似乎与前一个不是一人,容貌更加俊俏、秀丽,身段颀长又不失柔美。
晚之低声的问道“这个姑娘看起来很是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晋城简直快要憋出内伤来了,“这个,这个.....这个就是昨天晚上和你一起吃饭的纪老板。”
晚之几乎要惊呼出来,捂着嘴瞪大了双眼,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像,真得像。”
男子反串旦角,从来只是听说,如今的戏班能反串的人扳着手指都能数出来。
不是从晋城口中得知,晚之绝对
不会相信,这声调明明就是一个女子。难以想象一个男子竟然能唱道如斯地步,这般技艺,难怪锦祥班要靠他吃饭。
“喂,喂,你怎么了?你醒醒。”后面突然躁动了起来。
“有人中毒了,大家快停止再进食。”
听到里面的响动,守在外面的守卫全部搬着枪进来。
柳祁飞,大喝一声“谁这么大胆,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下毒,还愣着干什么快把人抬下去。”
人群一阵骚动,晚之错愕的看着茶杯
“晋城哥哥,你刚才喝的茶,会不会也有毒,快,快去找医生检查一下。”
晋城仔细的看了看茶杯“应该无妨,有毒的是栗子糕”
这场戏唱到一半,纪梦生看见台下如此,应时收声,缓缓下台。
“为什么是栗子糕?”
“栗子糕味甜,这些栗子糕却都有苦涩的之味,可见是这糕点有问题。”
纪梦生远远地走来补道“况且这栗子糕本身就有白色的粉末,如果加了也不容易被人察觉。”
“纪老板,真是不好意思,看来今天这场戏只能唱到这里了。”晋城抱拳道。
“无妨,出了这样的事,谁都不愿意看见。还是快点找出真凶,免得弄得人心惶惶的。”
纪梦生云淡风轻的几句却说到了晋城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