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婵娟道:“朦胧,这你就有所不知了,那狮家少爷被谁所杀是我亲眼目睹,证据都采录下来了,天姑已将此证据交给了巡查使石玉琢,石玉琢会告知那金毛大王他儿子之死的真相的。这下,奔狼家的地盘上,决计是有一场大架好打的了。”
“原来如此!”武情义方明白了,原来搅乱十二兽地誓师大会和找到小音妹妹这两件事,都是红姑一直在尽心尽力地帮他,一想到那日他对红姑出言不逊和以为她就那样离开了,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觉心里惭愧起来。
他看着小音妹妹,心中又想出了一个问题来,只是当着小音的面,不便问出来。
白小音下厨做了几道小菜招待四人,虽是山中野味和小菜,但武情义吃起来觉得异常可口。白小音不时地端详着武情义的样貌,见他喜欢吃自己做的饭菜,也是欢喜。
夜里山谷寂静。
觉者月婵娟和知者月朦胧姐妹都到静室里打坐练功了。武情义和白小音站在里屋里瞧着秋浩渺为梅善姑运功疗伤。
只见梅善姑闭着双目,虽是处在昏迷之中,却面色显出苦色,显是受伤极重。秋浩渺坐在梅善姑身后轻闭眉目,凝运功力,双掌抵触在梅善姑背心上,淡淡的红光自她掌中传出,导入梅善姑体内。
武情义记得梅善姑本不是小音妹妹的亲娘,当年小音的父亲白逍遥和小音的母亲都是武国国主无源的结拜兄妹,后来小音的娘亲在与帝国的大战中死去。梅善姑本不叫“梅善姑”,她本名“血美人”,来于滴血门,当年她曾是一名闻名各州的滴血门刺客,死在她刀下的人不在少数。
后来她与圣剑门的剑圣乐无欢相恋,而剑圣乐无欢利禄熏心投靠在玄皇之下,出卖了滴血门,一夜之间滴血门被满门诛杀,连同滴血门一同被诛尽的还有神剑门。白逍遥和无源一同救下了梅善姑,梅善姑从此来到武国。
依他儿时的见识,他看得出来,梅阿姨深深喜欢着白逍遥叔叔,而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白逍遥叔叔却从来不解梅阿姨的情意,即便是国主无源赐婚,白逍遥叔叔也是记挂着死去的前妻——也就是小音的娘,坚决不再另娶。武城毁灭那日,白逍遥叔叔去抵挡剑圣乐无欢,从此也是无了音讯。
梅阿姨从小便视小音为己出,如今小音叫梅阿姨为“娘”,也算是将梅阿姨视为亲娘一般了。
武情义此时多希望梅阿姨能在红姑的救治下即刻好转过来。他扭头见小音妹妹泪眼朦胧,不知她在想着什么心事。
突然小音转过身子,静静走出门去。
武情义心里极为担心小音妹妹,悄悄跟在她的后面。只见小音抹着眼泪独自走到河边,借着月光在凝神注视着手里的东西,并且轻哭出声。
武情义心里也是极为难过,脚下踩断一个枯枝发出声音,小音回过头来。武情义也不再躲避了,叫了一声“小音”,奔了过去。
白小音手里拿着她的同心锁,泪水顺着脸颊滴落下来。
“小音,你这是怎么了?”武情义问。
白小音听到武情义的声音,急忙抬袖抹了抹眼泪,故作没事地道:“是武哥哥呀!我只是不忍见我娘受苦,因此出来看看月色。”武情义抬头,见月上中天,辰星黯淡,夜中清凉无甚,道:“小音,你是不是有心事呀?这儿清冷得很,你还是回屋子里去吧。”
白小音转过面来,月色中她的面容更显得清丽了,她细细地凝视着武情义的脸畔,柔声道:“武哥哥,看到你,我想起了一个人来。”
武情义自然知道小音妹妹想说的是谁,还是问道:“你想起了谁?”白小音看着涓涓在流的河水,遥思道:“那是十多年前,在一个叫‘武国’的国度,我和君哥哥一同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君哥哥比我大着两岁,他一直把我当做亲妹妹一般的对我好,我们一同吃饭,一同练剑,一同玩耍,我们在月桂树下一同发下誓愿,君哥哥说他此生此世永远也不会离开我,我也说此生此世永远也不离开君哥哥,我们永远要在一起,即便是去天涯海角,还是火海刀山,直到地老天荒,世界末日。
“有一日,天女来到武城,我问她说假如有一天我和君哥哥不得已而分开了,找不到他,那我该怎么办?天女说‘这个容易’,她于是给了我两个同心锁,叫我把其中一个给君哥哥,永远戴在身上,要是哪一日我和君哥哥不小心分开了,我可以用同心锁找到他。
“我对君哥哥说‘同心锁会把你和我的心永远锁在一起的’,可是,我和君哥哥还是到了分开的这一日了,他去了遥远的地方,即便是用同心锁,我也没法子找到他,十年里的三千多个日日夜夜,我一直期盼着君哥哥能够回到我的身边,他还会是我的君哥哥。
“可是,即便我如何摁动同心锁,君哥哥也没有回音,我不知道君哥哥去了哪里,君哥哥是不是还会回来。或许,时过境迁,在这十年里,君哥哥已经把我忘了,即便是上天恩赐,让君哥哥回到我的身边,他也不会认我了,那我该怎么办?”
白小音深情婉婉地说完,无比神伤,轻叹了一口气。
武情义深心里无不动容,又是百感交集,连忙道:“你这么想念你的君哥哥,他又怎么舍得忘了你呢?十年里,他也一定在每日想念你,想要找到你。”
白小音神伤道:“我知道,君哥哥即便见到了我,也一定不会再认我了。”
武情义急切道:“怎么会?他一定会认你的。”
白小音泪水涟涟地看着武情义,突然转身顺着河岸跑去。武情义心里一动,随即追上,伸手挽住小音妹妹的手。
白小音再也难忍心中伤念,顺势倒入武情义的怀里,泣泪道:“君哥哥,你还要再骗我吗?你就是君哥哥,我又怎么会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难道你见到我,已经不认识我了吗?”
武情义伤怀动容道:“小音妹妹,君哥哥不是想骗你,君哥哥只是不知道十年过去了,小音妹妹是否还想再见到君哥哥。”说着泪水滴落在小音的头上。
白小音急切摇头道:“君哥哥,你为什么这么说?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我们在月桂树下所说的话,永远也不会忘记同心锁的誓言。”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了另一个同心锁,便是武情义所佩戴的那一个,破泪含笑道:“这两个同心锁是天女给我的,如今,她将两个同心锁都找了回来,将君哥哥也找了回来。你叫我‘小音妹妹’那一声时,你知道我的内心是有多么的震撼吗?”
武情义深心一震,他一直以为同心锁是梅姨赐予小音的,没想到这同心锁却是天女所赐,而且,天女让他答应见到小音后不许告诉她自己就是君儿,但又将两个同心锁都给了小音,让小音知道了他就是“君哥哥”,天女这么做又是为何?
他将小音妹妹紧紧揽在怀中,感受着她温暖的气息,十年已过,如今小音妹妹已是一个情窦初开的美丽少女,再已不是当年那个和他一起玩耍一起嬉闹的可爱小姑娘了。他们小时候可以在一起搂搂抱抱的,可是如今,再次将小音搂在怀里,她柔发的清香沁入心脾,她柔软的怀抱触在前胸,她吐气如兰,少女娇羞,竟然惹得他满心的意乱情迷,不知何以。
白小音也感受着如今已经长成大人的君哥哥宽阔而起伏的胸膛和他那结实而粗壮的臂膀,听着他的心跳声,少女的心怀竟也在百感交集,心意难说。
即便是在夜里,此时,武情义和白小音也丝毫感知不到任何的寒意,只是感知着对方身体的温暖,和那十年重逢后再次相拥在一起的喜悦,但两人的深心之中却各自起了一些奇妙而奇异的感觉。
两人就在河边的草地上坐了下来,白小音一直依偎在武情义的怀中。
许久,武情义问道:“小音妹妹,这十年里,你都去了哪里,经历了些什么?”
白小音依旧舍不得离开武情义的怀抱,回忆道:“那日我真的不想离开君哥哥,即便是一起死了,我也心甘情愿。君哥哥消失在幻生花的白光中时,娘悲痛欲死,天女解释说是她启动君哥哥体内的太虚珠,让君哥哥进入太虚境了,我哭得昏死过去,是娘强行带我离开了,我和娘站在高山顶上,看着天空中腾起的烟云吞噬了整个武城,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娘整整坐在山顶上望着那弥漫的硝烟哭了三天三夜。
“我和娘在山里住了一两年后,一日又遇到天女,她将我带去神医谷,我拜了枯荣神医为师,学艺六年后,一日在白州城见到了娘。娘带我去了雷音州,原来娘这些年来一直在帮助落难的武城民众,他们成千上万的被发配去了极北、极西的冰冷之地和荒凉之地。
“今年春夏时,娘带我来到鬼影山,鬼影门的兄姊们一直在抵御兽地的攻伐,便到了那日娘受了重伤回来,鬼影门被狼家的军队攻破——”她想起鬼影门兄姊们那日死伤的惨状,不觉泪落不止,然后问道:“君哥哥,那你这十年里又去了哪里?”
武情义叹了一声,轻声道:“那日天女将我送到太虚境中,我在太虚境里每日练功,时间倒是过得很快,太虚境后来逐渐坍缩了,我终于找到了打开太虚境出口的方法逃了出来,于是一路寻找小音妹妹,来到仙音山,终于找到你了。”
白小音不觉紧握住武情义的手,叹道:“要不是天女,我和君哥哥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见面。”武情义心怀感动道:“原来天女一直在帮助我和小音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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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越加寂静,两人说了许久的话,白小音靠着武情义的肩头逐渐睡了过去。武情义瞧着她玉白的面容,那柔发的清香不断闻入鼻中,小音妹妹睡得真甜。“想必小音妹妹也是极度困倦了。”今夜终于见到了离开十年而日夜想念的小音妹妹,武情义心里别提是多么的喜悦和满足了。
他一边将小音妹妹紧紧揽在怀中,一边在体内将功力化为温度,在小音妹妹的身周布下热气,不让她受到夜晚寒气的侵蚀。
“君哥哥!”“君哥哥!”白小音在睡梦之中,犹自在呼唤着她的君哥哥,武情义不觉又心意起伏,爱怜难说。
他就静静地坐在河岸的草地上,让小音妹妹靠着他睡着,他遥想着儿时和小音妹妹一起长大的点点滴滴,竟是那么的富有回味。不觉稀月渐去,天光亮开。
白小音突然惊叫一声:“君哥哥”,然后醒来。武情义握住她的纤纤玉手,急忙道:“君哥哥在这里。”白小音揉了揉眼睛,从惊异转为欢喜,喃喃道:“君哥哥,原来是梦,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又要离开我了呢!”武情义柔声道:“小音妹妹,君哥哥怎么可能还会离开你呢?”
只听身后悦耳的声音说道:“十年重逢,小音,我答应你的事终于为你办到了。”
武情义和白小音回头,见红衣妙曼,秋浩渺倚在门边,面含欣喜地看着他们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