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身边是无法藏起来的心事和无奈,就算是那人转过身来静静看着她等待她迟来了许久的下文,却仍旧未有回音入耳,只剩余她想要躲避不得而略微显得尴尬的神情,很远很远,远到他没法碰触,她没法回忆。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和他,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喂——”
她叫住他,却不见他停下来,仍见他脚步沉稳依旧,毫无她的一丝浮躁与烦闷。
眼看他快要走远,她忍不住追了上去,高跟鞋落地声在宽阔的走廊里犹为刺耳。
“你为什么又赢了我?”她随他到身侧,带着些许不甘心的孩子气问道。
他停下脚步,侧目看了她一眼,又移开了眼眸,终是静静的答道:“不知道。”
“不知道?!”听了他的回答,她有些来气,指着他的侧脸大声对他耳际喊道:“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害得我这个月都没捞到什么油水可做!”
他装作没事人一般,又低头看了看右手上的手表,“是你的钱,又不是我的钱。”
她有些无言以对,却也无可奈何,在法庭上她的好口才在他面前都尽数散去,她都快要怀疑自己是不是都已经江郎才尽了。
“听说……”她静默下来的时候,他总是会开口说话,有意无意的转移开她的注意力,从而起到无论前一秒她有多生气后一秒都会被他牵着鼻子走的忘了事儿。“你接了个大案子?”
“对啊,怎么?是不是羡慕嫉妒恨啊?”她一怔,动肩撞了撞他,不轻不重,却引得他不由得抬眸一看,淡漠又深沉,似无意中与她相见不见,又听他沉声道:“你最好别掺和进那些官员的事。”
她带些慧黠的眼睛溜溜一转,抬起下巴重重地从鼻子里哼出声来,挤眉弄眼地对他说道:“你要是羡慕嫉妒我就直说嘛!”
她想,片段的回放,倘若当时那不足为奇的暧昧,又怎么会得来最后的疲惫。
“昭若,你最近的官司打得好像不怎么成功啊?我跟你说啊……”律师所的所长眉头紧蹙,圆头圆脑,看起来滑稽又幽默,可徐昭若从来不是这么认为的,她可不是第一次知道这所长的自私自利、小气抠门、贪恋钱财。
徐昭若心中纵使一万个不耐烦,也看似认真的听了下去,偶尔还附和一下,到后来便没了尾声,没了尽头。徐昭若是讨厌这个律师所的,不为别的,只为这所里偶尔有着看似逆耳忠言实际却是危言耸听的律师所所长。
“昭若——你在听吗?”
所长不悦地在她面前挥了挥手,她回过神来忍着气的说了声:“听着呢。”
所长也是老奸巨滑,摸爬带滚地在权贵和贫贱中周旋,也能看出徐昭若隐约可见的不耐,终是道出真正意味:“昭若,你……前段时间接的那个大案子,我劝你不要替那个人打官司。”
“凭什么?”她说呢,所长这没事居然会跟她扯扯家常?果然还是她太天真了。
“这种官司最好不要接……”他顿了一下,犹豫半响,压低浑厚的声带,口中才带出些神秘的语气道,“那个官员是被高官买垄断官途的人,你要是惹上这样的人,是没有好日子过的,再说那个被告死跟控诉的作对,你居然还要帮他打官司?”
她不信,一意孤行:“高官?如果真的是这样,我就更应该帮他了。”见所长面露难色,她乘胜追击:“所长,你也有孩子,如果我没记错,他上次来我们律所委托的时候可是带着个孩子来的!您忍心吗?”
“呃——”所长无奈的闭了闭眼睛,还想说什么,又被迫闭上了嘴。
她也不想再纠缠地愈发难看了,径直拿起手提包决然起身,看所长要起身拦截,徐昭若却无法袖手旁观,只得当仁不让:“我知道这会让您很难做——但是,所长你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清官被陷害……他上次求我的时候可是哭天喊地的……”
“可是控诉的那个说了,如果你能反过来帮他告被告的人,他说他能给你和我更多的钱。”
“……”她沉默了一会儿,低着头的阴影看不见表情,突然听见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能让对面的所长听得清清楚楚、彻然大悟:“钱就算再多,但是我不能坐视不管。”
所长长叹一声,苦笑着摇了摇头,“唉——徐昭若,我算是被你给折服了。”
呼吸被堵塞住满心的痛涩,“你让我说什么好。”徐昭若早发现自己已经回头无岸,看一眼身边的人——她却默然。
从律所里出来,她伸了个懒腰,感到无比舒适,没了昏暗的自私自利,利欲熏心,还是外面的天空好。晃了晃酸痛的胳膊,头向着后面摇了四面一周,颈椎总算是没那么痛了;突然见发觉一片万里白云,太阳光照得她眼睛刺痛刺痛的,漂泊的云却也无处可逃,一头撞进了那淡蓝色的水墨画里。
她当初也是撞进了这样的不属于她的故事里,被灼烧的无处可逃。
“小姐您好,要找谁?有预约吗?”
徐昭若在余世杭在的律师所的前门正要踏进去,就被前台的一个小姑娘给拦了下来,问了一连串问题。
“恩——”她先是应了一声,又柔声问那前台的小姑娘:“你们律师所的余世杭余律师在吗?”
小姑娘点了点头,清秀讨喜的脸挂着标准式的笑容:“余律师他出去了,不过应该很快就回来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在这等他一会儿。”小姑娘又从前台走了出来,边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边和她套了套话:“小姐,你是谁啊?我好像看你有点眼熟啊!”
“可能我们曾经见过吧?”
“可能是吧——”
徐昭若跟着她走了进他们的办公区,只见办公室里又好几个在为案件在苦苦与电脑、文案奋斗的人,一听她们的脚步声,那些人都抬起头来,望了徐昭若一眼。其中一个人眼尖:“这……这不是我们死对头的那个律师所里的女魔头徐昭若嘛!”
“咦——还真是!”
大大小小的讨论声传入徐昭若的耳中,她朝四周冷冷地扫了一眼,那些人也懂得眼色,看她面带愠怒,也不好意思再说些什么,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只得又低着头继续做自己该做的事。
她向来不理流言蜚语,可又看向旁边前台小姐那微微尴尬的笑,只等了一会儿,前台小姐朝她抱歉地鞠了一躬,说:“很抱歉徐小姐,他们……只是道听途说而已。”
“没关系,我不会跟他们计较的。”她笑得温温婉婉,语气轻松,好似根本没有这回事一样,但就看用词便隐隐约约的透出些不悦,引得在埋头准备想要工作的人又晦涩的偷瞄了她一眼,看得那叫一个白眼。
看那些人吃了扁,她满心得意地暗暗笑了笑,兀自找了个地方拉了把椅子坐下。
果真,在她和律师所里的人吵了小架之后的那几分钟,余世杭就回来了,一听那迈着沉稳的脚步声,落地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在她耳朵里算是掷地有声。因为隔得很近,徐昭若选的位置也很近,余世杭一眼就看见了她,走到最近的时候,他停下脚步,上下打量她一眼,说道:“徐小姐您大驾光临我律师所,有什么事吗?”
“有事。”她坦率地点了点头,缓缓地嘴角牵出了真诚的笑容,说道:“还真被你说中了,我接的……”
“上我的办公室去说吧。这里人太多。”他四下扫了一眼,一阵威压使得那些正在工作的人头压得更低了。只是还未等她的答应和回话,就独自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她看他的动作流畅轻快,潇洒得让她怔怔地还未反应过来,他走了几步回头看她还站在原地没跟过来,便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又说道:“走吧,不是说要谈事情吗?”她胡乱的点了几个头,快步跟了上去,楼梯上一前一后的脚步声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交响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