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风云来得猛烈至极,易天霖没想到杜康会这么极端的,而欧镇巍也料想不及杜康的那一跳竟然会这么决绝,丝毫没有一丝顾忌,不过也对,兔子已经被逼到绝境了,也是会反咬一口老虎的。
电话毫无预兆地打了过来,易天霖烦躁地拿起电话,心里面无尽的焦虑跟着声音从电线波传了过来:“你怎么样?有没有事?我还好……就是这里有点乱。”看了一眼办公桌上凌乱无章的文件随处堆放着,易天霖忍不住握紧了拳头,该死!他怎么都想不到杜康居然用同归于尽的方法想要来制造话题,倒是苦了邢婉舒,这样下去,被提到的人名都是会被人肉搜索的。
“嗯……你别着急,一定会没有事的。”
易天霖没说话,也知道这次制造的事件会有多大,不仅会威胁欧镇巍的官途,也会威胁自己的官途,但是欧镇巍他有钱,各处的肥水钱都是他挣了,他也可以用钱买来警察、人心、高官,只是他呢?他什么都没有!他不过是一个普通人,面对过不知多少的官员去为难他、欺辱他,他现在仍记得别人是这么说他:一个没有后台的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他唯唯诺诺,战战兢兢,得不到别人的赏识,贪婪的欲望越来越大,对金钱的渴望也越来越大,他终于也开始学着自私自利、运筹帷幄,他学着阿谀奉承,一步一步,才走上今天这个位置!他决不允许,决不允许这样轻易的毁掉!“我有一个办法,能让我们都相安无事。”
——
徐昭若在新闻里插播的紧急快讯的时候,就隐约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她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直至那个人跳下去的那一刻她才认清这个人是杜康,居然是杜康?!他不是还有女儿的吗?!她不是已经答应帮他打官司了吗?!
这可是一条人命啊。
徐昭若连早饭都没有吃完就立马穿衣服穿鞋的打的去律师事务所了,一块面包仓促下肚就出去了,徐昭若却丝毫感觉不到饿的感觉,心中的疑问越发被焦灼给占据了。
“所长!所长!所长!”
敲开所长办公室的门,她一直知道所长晚上一般都是不会回家的,所长夫人她一直没见过,但也隐约知道所长在和他的妻子闹离婚。
所长果然在这呼呼大睡,横卧在沙发椅上睡得舒适安稳,散发着剩余的酒气,一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还在一声一声地打齁。
“所长!发生大事了!”徐昭若着急地大力推了推所长,却丝毫没有转醒的意味,只见办公桌上放着一个杯子,徐昭若二话不说果断地拿起杯子掂量掂量有没有水,一把洒向所长的脸,所长就突然间条件反射性地立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徐昭若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等所长擦了擦水迹看清来人时,摆着严肃的脸质问道:“所长,你知不知道你把人家逼死了?!”
“啊?”刚刚醒来的所长显然不知道徐昭若在说什么,却按着她的话说了下去,“我逼死谁了啊?”
“杜康。”
“什么玩意儿?杜康?那家伙你不是已经说要帮他了吗?我也答应了呀。”
“不是你擅做主张去拒绝帮他委托的?你知不知道,现在行情不好,剩下三天是不可能找得到律师来委托的!你怎么能这样!”她的声音带些狐疑,眼神摇摆不定。
“都说了不是我——你怎么就不信呢?”所长哭丧着脸说道。
邢婉舒大概听易天霖说的就知道怎么做了,她却总觉得有些对不起徐昭若。
但是没办法,她不想成为众之矢敌,只能用徐昭若来堵住悠悠之口。
易天霖这几天忙着召开发布会了,也必定要联系这次最主要的人物——欧镇巍。不过邢婉舒那边,他也不用太过担心的,反正替罪羔羊已经有了,他还想那么多干嘛?
“易先生,关于这次召开发布会,您是辟谣的对吗?”
“是的。”
“那这次的事件是不是关于您和欧镇巍老先生的呢?”
“我在这里郑重的说一下,杜康先生的死我们很遗憾,但这是因为杜康前一阵子因为触犯政行法律才会这样,欧市长和我已经严惩以待,但是他却不认为自己这样是错的,然后我们本来想要包庇他的,他家里还有一个在读大学的妹妹和女儿,他的妻子英年早逝,如果把他送上法庭,他不单单要被抹黑了名誉还要赔上一笔钱。”
“您和欧市长真是仁善至极啊。”
“谢谢。”他向记者们诚恳的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却在低头的那一瞬间眼神刹那间变得冰冷,抿着嘴却轻轻在笑,温文尔雅,彬彬有礼,却隐含着一丝似嘲似讽的味道。
市中心的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从医院里走出来,有的人嚎啕大哭送走自己最亲爱的人,有的人走过鬼门关又兜兜转转见过阎王爷却死而复生,又有的人见惯了生死别离到如今只能袖手旁观。邢婉舒一走进医院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那时候恰好迎面走来一个痛哭流涕的人,她随着那人的哭声由远而近地停下脚步,又看着这个人和他的哭声从她身边擦肩而过,她想,她一定是后悔了,后悔帮易天霖做事了。
市中心的楼层还好一点都不繁复,她虽然不能熟门熟路却也能蒙个七七八八。
骨科室门外有几个人在医院走廊的一张长椅上坐着,突然听到吱呀一声,门开了,露出了一个青年的上半身和头,他犀利的目光快速地扫射了一下,最后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却渐渐地就变得柔和,还有一种近乎狂喜的欢欣雀跃,仿佛一直就在棕黑色的眼瞳里埋藏着的一个多年还未解开的秘密。
邢婉舒确认他已经认出她来了,绕过长椅上的人,她笑了一下,真挚得就像多年不见的好朋友。
“你等等先吧,外面的病人……先进来。”他移开眼,看向长椅上的病人们,说罢,便有一个病人抢先起身,跟着他进了骨科室办公室的门。
邢婉舒虽然看到长椅上空了一个位置,却没有坐下来,反而在医院的走廊上来来回回地走来走去,望着医院的地板纳纳出神,等到不知道什么时候等到里面的人进来又出来,又等到外面的人进去又出来,她才听见门开了的声音和混合着的一道温和的声线:“婉舒,进来吧。”
她迟疑了一下,脑海中闪过徐昭若那双明亮闪烁的大眼睛里,满是盈攒了真诚的友谊和明媚的笑意。只是,朋友……爱人……或许是连她自己也不可能做出最完美的选择吧?
可她却对自己,对易天霖,没什么办法。
邢婉舒微微点了点头,迈开了步子,一时间思绪拧转万千,不禁想要把心中郁结的东西都当成空气,就当作二氧化碳一点点地呼出来,然后再循环作用地变成氧气,再吸进去,没有易天霖和她的过往,没有她一往情深地痴痴等待,那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