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真的像海,有海的浩瀚,海的气势,有飞溅的雪浪,深深的波谷,只是没有海的蔚蓝,没有海的惊天动地的呼啸。
蹑踪,浩瀚的云海中,追踪的是谁的脚步?
“见过嬴师兄。”林择拱了拱手,笑道,“却是没想到会在这场遇上师兄。”
嬴我冷峻的脸上也没浮现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点了点头,算是回复。
林择也没多说话,剑桥一路行来,又记起慕容英跟李暮秋的小声念叨,他自然明白这位嬴我皇子本性便是如此。
嬴我怀里抱着一柄剑器,这是一柄没有鞘的重剑。他的手很白,很修长,白的手抚在黑色的剑身上,显得极有压迫感。
“我对你印象不错。”嬴我开口了,这是林择第一次听到他开口。
声音冰冷而浑厚,没有恶感的冰冷,浑厚的嗓音,很有力量。
林择有些懵了,或者说有点受宠若惊。是一种平民所独有的受宠若惊,这可是秦王室的皇子啊。
自己不过一介升斗小民,没想到这冷峻不近人的秦国皇子竟然开口说对自己印象不错?林择脸色红了红,有一点腼腆。
“我能感觉得出你的剑很强。”嬴我冷峻的脸上划过一丝认真,“虽然只是一场试炼,但我还是期望你能跟我认真一战。”
听到嬴我的这番话,林择心里也闪过一丝凝重,他咧了咧嘴笑了笑:“我的剑不过普通的制式长剑,山下估摸也就卖三两纹银一把。”
“我的剑叫唯兵。”嬴我介绍道,“它也很强。”
林择这才细细观察他的剑,这是一柄大剑。
比普通的剑要长得,也要宽得多。
剑柄漆黑如墨,剑身上细细雕琢着古朴的纹饰。
无锋的剑刃,充满了力量的美感。
这是一把战剑,只为了战场而生的剑。
唯兵——唯兵事为生。
“如你所愿。”林择抽出了长剑。
简单的一记重劈,嬴我仿佛只是抬了抬手,然后原地斩下。瞬息间,重剑无锋便是到了林择眼前重重落下。
林择运转灵力,侧起剑身,迎面而上,同时肩膀抵上剑身,猛力挡住这一劈砍。
“好大的力量。”林择虎口一阵发麻,肩上仿佛压了一座山,这是纯粹的力量!
“为什么不用灵力?”林择飞速退避后问道,“兵器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你没有必要让我。”
“我的灵力水准不够。”嬴我很实诚地回答道,“我先前所学功法乃是锻体功法。”
林择点了点头,他知道了,嬴我是真的在认真地打。
又是一记劈砍,很粗犷的打发,没有灵力的加成,不华美也不优雅。
但实实在在是很厉害的打法。
劈,斩,砍,刺,扫,挥......
“哈!”嬴我双手握剑,一记横扫。
那柄重剑唯兵呼啸而来,这气势仿佛不是一柄剑器,而是一杆混铁长棍般汹涌!
战马的嘶鸣,铁骑的冲撞!
这是战场之剑!
“八百里分麾下炙!”
嬴我双手握剑,横扫!
林择仿佛看到了一匹千里龙驹迎面而来,又仿佛看到了万千将士分食酒食后撼天动地地呼啸,这是一股豪情!
林择脚尖点地,几个呼吸间便跃上了高空。
“疾!”
林择并指成剑,用力一指,长剑仿佛通了灵性,闪过一道纯白剑光,疾射向嬴我。
嬴我面对飞扑而来的剑器,就地一个翻滚,随即一跃,双手大剑一剑挥去。毫无美感的翻滚,却是战场上极其有用的保命手段。
林择一阵肉痛,与剑器的联系猛然被打断,剑器摇摇欲坠。
“好猛的力量。”林择手捏剑决,控制住长剑后又是一道斩杀。
嬴我眼光极其锐利,时机把握极好,每每剑器靠近,他都能以最为精妙的方式避过,然后一个大剑斩下。
若非唯兵重剑无锋,又没有通上灵力,林择的长剑早就断上好几次了。
而在云海外观看的一众大佬,正在逐一评鉴。
“这嬴我好歹也是一国皇子,这就地滚动,双手挥砍,终究难登大雅之堂。”唯二的女长老梅长老嘟着嘴说道。
“我说师姐啊,你都好几百岁的人了,还嘟嘴。”司徒中南冷不丁打击道,“要我看,招式实用就好,哪管他好不好看。”
“你!”梅长老听着司徒的话一阵恼怒,显然气得是前半句。
“就是就是。”赤阳长老抖了抖两道赤红长眉,“我看着嬴我招式大开大合,霸气无比,倒是适合我这朝阳一脉。”
梅长老哼了一声,拉着水汶长老的袖子甩了甩:“师姐,他们都欺负我。”
梅长老与水汶长老都是少女模样,这一来倒是极为有趣,弄得一众二代弟子想笑又不敢笑。
“嬴王室长子善政,幼子善武,这对于秦国倒也是个好事。”松风长老赶忙引开话题,“倒是你等观这林择如何?他的神识能匹配到上过战场的嬴我,倒也是不俗。”
“一身蕴灵境三重的修为倒也算是不俗,只是对阵锻体强者,这点灵力并不占优势。”赤阳长老回答道,显然他对嬴我的打发极其满意,“嬴我的打法全是战场上的招式,气势汹汹,这小子估计已经被打懵了。”
几位长老也是点点头,表示赞同。
这种情况下,锻体强者占的优势太大了。
“我倒不这么认为。”
“嗯?”赤阳长老颇为不满,往身后看了看。
徐常笑了笑:“师叔且看着,虽然我不敢断言这小子能取胜,但我能保证,他绝对能让我们大开眼界。”
“因为,这小子可是我带上山的。”
这位二代弟子中的第一人,太白中生代唯一一名踏入天人三劫的强者,的确有资格这么说。
再向云海之中看去。
某一处云雾缭绕,林秋生提着长剑,破口大骂:“你这个挨千刀的黄狗子,有本事出来啊,藏头藏尾算什么本事,你不是一直想击败本大爷跟林择小爷的么?”
“就凭你这样子?再去练上几年吧!”
“你若不出来,那我便走了,本来还想扒了你的狗皮,炖一锅黄狗肉的呢!”
说完林秋生倒提长剑,转身欲走。
没走几步,剑光四溢,缭绕的云海中迸射出满天满地的剑气!
八方惊雨!
“等的就是你!”林秋生左掌一推,正是碧海潮生掌。
一记翻云覆雨,四方云海翻滚,席卷剑气!
右手长剑向一处疾射而去。
“黄狗子,吃我一剑!”林秋生仰天大笑,“这次定要把你打成落水狗。”
“这...这黄苟也太沉不住气了。”松风长老面露失望之色,“稍稍再忍一忍,蓄好气力,再蓄一记唤雷剑法,拿下那个胖小子十拿九稳。”
“师弟似乎对那黄姓弟子颇为看重?”独孤傲云看到现在难得出声道,“唤雷剑法都传授了?”
松风长老嘿嘿笑了笑,显得有些尴尬又有些自得:“这弟子天赋属雷,乃是天雷体质。”
众人恍然,纷纷笑骂松风眼光毒辣。
“不过你呀你,也忒心急了。”独孤傲云也是无奈地笑了笑。
“这不是怕某些人又眼红别人的弟子么。”松风冷哼道,眼光丝毫不犹豫地瞥向司徒中南。
麻衣剑客也不理睬,自顾自解下腰间酒葫芦,痛饮一口后,看着云海中,笑道:“倒是这林秋生颇有江湖气息,很是有趣。”
“不过,这样真的没事么?”水汶长老提出了担忧,“这二人这般是打出了真火了。”
独孤傲云笑了笑:“小辈打闹罢了,看看这些老一辈的都还要打闹。”
言语中的老一辈自然指的是松风与司徒二人。
“哼。”
这些长老正在谈笑风生,而场中的林择却已经有苦难言。
近战完全拼不过嬴我。
远处飞剑,也会被他那强大的神识跟反应所避过。
林择手一招,长剑顿了顿,才回到林择手中。
他看了看长剑上布满的细细裂纹,有些肉疼。
该怎么打?
嬴我不管不顾,双手握剑,俨然是战场之姿。
剑器乃百兵之祖,嬴我之剑,又是战场之中的杀剑!
林择可以想象,嬴我曾经在战场上,双手握着唯兵,一剑将身披重甲的敌军斩成两半的画面。
“以剑为兵。”林择满脸凝重,双目却是闪闪发光,“何解?”
嬴我的剑,是兵道之剑,是属于战场的剑。
一柄剑器,成为兵道杀器,终究是对是错?
我的剑呢?林择想起了当日剑败黄苟的时候。
“我说我的剑,是保护人的剑。”林择目中全然没有外物,没有嬴我,没有唯兵,没有云海。
甚至,没有自己。
“我的剑,是坚定的剑。”林择紧握长剑,“我的剑不去争,不去抢,不去杀伐。”
“我的剑就不会输,不会败,不会断裂,因为她是保护人的剑器!”
嬴我停下身姿,若有所思:“我学剑也是为了保护人。”
林择愣了愣,他好像又看到了最开始的嬴我在看到国人披上战甲,奔赴战场,与戎狄顽强作战后,嬴我也提起了唯兵,走向了战场。
因为他是皇子,皇子守护国人!
“你的剑,现在更加喜欢战斗。”林择摇了摇头,“它为了战斗,你也为了战斗。”
“你很厉害,对剑的领悟也很高。”嬴我抚了抚唯兵,“不过你终究会败给我跟唯兵,我跟唯兵从战场上一路走下来,从没有输过。”
“来吧!”嬴我高吼,“我剑为兵,何解?”
一记劈砍,势不可挡的劈砍。
劈砍停顿了,正正好落在林择的头顶上,林择感觉到了唯兵的冰冷,没有剑锋的唯兵剑,冰冷地就像他主人的脸。
“我输了。”嬴我冷峻的脸上终于抽了抽,缓缓抬手,收起了唯兵。
林择缓缓收手,收回了抵在嬴我喉头的长剑。
何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