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廷圣谕,太白接旨!”原本幽静安详的雪山天地被一声暴喝撕毁。
气若雷霆,声若洪钟,神威如狱!一言之下,仿佛天下皆是待罪之人。
诸多太白弟子耳中一震,双腿一麻,竟然一个趔趄,摔倒下去。
“今天是何情况,怎么先后有如此强者前来拜山?”不似前者道宁真人的“道传天地”般飘渺,这一雷霆之音,仿佛带着审判之感。
肉眼望去,半空中一人浮空而立,宛若天神。
“来者止步!”徐常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向来和善的他难得露出此等表情。
边上的道宁真人掸了掸拂尘,双眼微微眯起,来者已经触碰了太白禁忌。
那身影丝毫不理睬徐常之言,悬浮于半空之中,带着无穷威压,向着云台峰飞来。一人之躯,覆压太白山!
“好胆色。”徐常怒极反笑,“神廷裁决司总算出了个人物。”
只见他双指一并,正要化作剑光斩去。
“师弟且慢,还是招待朋友要紧。”一道声音传来,正是独孤传,远远一点剑芒闪耀。
再看时,剑光滑落,独孤传已然出现在了那人面前。
“神廷圣谕,独孤傲云还不前来接驾?”空中之人,言语中丝毫没有半点敬畏,一双鹰狼般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独孤传,那双锐眼,似乎能看透一个人的骨头。
“家父之名岂是你可直呼?”独孤传脸上一阵潮红,显然愤怒到了极点,“神廷自喻执掌道理,怎生不教教你何为尊卑?”
“凭你一区区裁决司掌剑使,也敢直呼神廷长老之名?”独孤传字字诛心,对方拿神廷威仪力压太白,那么自己也可以拿神廷威仪反压对方。
独孤傲云在神廷议会中可是也有一长老席位的。
反观那人,一身黑衣黑甲,中等身材,瘦削的脸上遍是刀疤,一双阴冷的眼中尽是戏谑:“既如此,本使者自会在传令后向长老以死请罪,还望独孤长老跪迎圣谕!”
“你!”独孤传顿时气得三尸神惊起。
“怎么?太白门想要抗旨?”掌剑使者又盖了一个大帽子。
独孤傲云自然不会出来接圣谕,更不用说跪迎了。那么自然而言,见不到独孤傲云的掌剑使者也不用以死谢罪。
那么抗旨,独孤傲云不接圣谕自然就是抗旨,太白上下同气连枝,掌门抗旨,那说成太白门抗旨也自然可以。
掌剑使者眯着眼睛,宛若一条毒蛇。他似乎并不知道畏惧是什么,因为,长久以来,只有他带给别人畏惧。
“此人好大的胆子!”数十上百道剑气蓬发,夹杂着无尽杀意。
“我便前去诛杀此僚!”诸峰上剑光涌动,下一个呼吸,便会有诸峰高手将这胆大妄为之徒正法。
“神廷圣谕是什么?”一道声音幽幽传来。
掌剑使者双眼一眯,扭头看去。
不足一寸,那人的面庞贴着自己后脑不足一寸的地方。
掌剑使者丝毫没有察觉,他是什么时候,用什么方式到自己身后的。
“阁下是?”掌剑使者眯着眼睛问,脸上的刀疤一阵扭曲,仿佛一条恶毒的长蛇,“裁决司的人喜欢记名字,这样就会有目标。”
目标,自然是要裁决的目标。裁决的目标,自然会死。
“我叫居藏。”他冷笑着,“太白小师叔。”
诸峰的剑气隐下了,但所有的人依旧注意着这一边。
隐下的原因么,“太白小师叔”这几个字依已经足够了。
二代弟子中最年轻的小弟子,云台峰的小弟子,小师叔。
“又要让云台峰的出风头了。”有不少诸峰弟子念着,目光却依旧留在场中,太白山上修行清苦,也不知道多少年才能看到这般有趣的事情。
掌剑使者脸色一变,转而继续微笑着,只是若是被他的同僚们看到,定能明白,他笑了,便是盛怒到了极点,是要杀人的表现。
很多年前,也有个太白小师叔,带着人力挫整个神廷裁决司,还斩杀了其中一位长老。
“司徒中南是我师父。”居藏继续说着,“可惜你只是个掌剑使者。”
他的意思很明白,自己师父能做的事情,自己也可以做,比如斩杀神廷裁决司的长老,之所以不杀你,只是你地位太低,实在没有令自己出手的必要。
“呵呵。”掌剑使者笑了笑,这种笑容,一般被称为皮笑肉不笑,“若是你能有司徒中南的本事,说此话还会有些分量。”
“小师叔万岁!”也不知道是谁起了头,然后云台峰上便传出了一声声震天动地的“小师叔万岁!”
“小师叔威武!”
“小师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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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霸道!”坐在青石边上的林秋生嘴里嚼着玉米面馒头,一屁股坐到了青石上,“原来这家伙这么厉害。”
听着一声声海啸般的呼喊,林秋生不禁有些向往:师祖是小师叔,师父是小师叔,那么我......、嘿嘿嘿,嘿嘿嘿。
林秋生望着天边,仿佛看到了自己手持弑灵,底下弟子们高呼“秋生小师叔威武”的模样。
他愣愣地笑了起来。
“小师弟,神廷之人还是由为兄招待吧。”独孤传语气有些不悦,仿佛是在赶居藏离去。
其实不然,负责裁决的神廷掌剑使者岂是常人可以担任的?况且,刚刚这位掌剑使者在太白门中丝毫没有一点点的畏惧,反而还敢区区一人覆压太白山门,想来也是有所凭仗,独孤传生怕居藏吃了亏。
要知道居藏的年纪只有二十余岁。
修行的年月也只有短短十余载,这些光阴对于修道者而言,真的不算什么。
居藏直直地看着掌剑使者,却是在回复独孤传:“大雷音寺与南山剑宗的朋友尚未到来,师兄还是静待他们为好。”
“朋友需要招待,来闹事的......”居藏讲着,白色绒袍随风舞动,飞雪落到他的衣领上,“需要斩。”
“呵呵。”掌剑使者笑着,依旧是皮笑肉不笑,“我叫之都。”
“神廷的苍鹰之都。”之都微笑着,摸了摸脸上的刀疤,“凭你刚刚的话,我便可断你对神廷大不敬之罪。”
“现在我还怀疑你与天山魔教有所勾连,还请跟我回神廷一趟。”之都一脸认真,那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至少可以肯定,他自己已经坚信他说的话了。
居藏的皮肤很白皙,五官也清秀地足够让天下大部分的女子羞愧。只是他嘴唇上淡淡的一抹胡须,却是显得极其怪异。
苍鹰之都,也是一个怪异到了极点的人。
两个怪异的人,面对面站着,彼此距离不足一寸,那场面,实在是怪异。
居藏咧嘴一笑,白玉般的肌肤上染出一道红晕,太白稍稍年长的人都知道,这是他要出手时候的征兆。
而且,一出手就是司徒中南的绝技“醉里殉龙”!
之都眼睛微微眯着,他没打算后退,他们都明白,不管是一寸,还是一百寸、一万寸,他们之间的距离,并不是决定生死的要素。
是的,生死并不在于生死,此时只要有人出手,那就会决定生死。
独孤传不打算阻止,徐常也不打算阻止,各峰首座也没人打算阻止,太白门中所有可以阻止这场生死的人,都不打算出来阻止。
因为,在这个时候,之都必须死!
“你必须死。”
迷醉的双眼,脸上两坨红晕,剑器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鞘,也许是在“死”字刚落下的时候,也许是在“你”字说出之前。
“很好!”之都的严重划过一丝戏谑,头颅微微一歪。
几滴献血落下,一道剑痕。
“呵呵。”之都笑了笑,抹了抹脸上的献血,探出了猩红的长舌舔了舔,眼中满是戏谑:“你还是没能杀了我。”
在隔着他的面庞不足一寸处,居藏脸上沾染了几滴献血,他用手抹了抹,然后舔了舔:“恶人的血,果然都是臭的。”
就在这个时候,无量智慧光自天际滑落,柔和,宁静,安详。
“阿弥陀佛!”
那是一名头顶宝瓶的菩萨,左手持开合莲花,右手屈中间三指,置于胸前,坐于莲花上。
头上宝瓶散发着无量智慧神光,仿佛想用无量智慧之光芒,扫平一切人间刀兵血腥。
“贫僧唐突了。”大势至双手合十,落下莲台告罪道,“待事平息,贫僧定当徒步行上剑道,弥补此时之过失。”
“哈哈。菩萨客气!”独孤传怼大势至行了个剑礼,大势至双手合十回礼,主宾皆欢。
大势至的到来,打断了居藏与之都的战斗。
“太白小子,算你走运。”之都笑了笑,“有空一定请你去神庭坐坐。”
居藏看也不看他,剑器归鞘,今天这场原本必死一人的对决因为大势至的出现而成了一场不可能持续下去的笑话。
“阿弥陀佛。”大势至对着之都微微颔首,表示善意,“不知神庭前来太白意欲何为?”
“菩萨乃是雷音寺之人,在太白地界如此发问,莫不是有越俎代庖之嫌?”之都笑了笑,老辣的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挑拨的机会。
“阿弥陀佛。”大势至面带微笑,“天下圣地同气连枝,修行一道自该互通有无。”
“神庭向来自诩超脱于宗门之上,为何如此执迷不悟?”大势至面露悲苦之色。
“菩萨所言极是。”独孤传微微一怒,“太白欢迎朋友,不欢迎敌人。”
大势至的立场已经很是明确,在神庭与宗门的对抗之中,大雷音寺自然是偏向于宗门的,然而大雷音寺也不会凑上去与神庭为敌。
场面一阵沉寂。
“无趣。”居藏蹙了蹙眉,转身化作一道剑光飞去。
“哼。”之都原本便是存着落了所谓圣地的面皮,用以展现神庭之威势,然而在神庭的压迫下,眼前的太极观、太白门、大雷音寺俨然有携手之势,再逼迫下去,显然是不明智的。
更不用说,此时的他,只有着用大义压迫太白山的能力,若要真的动手,他决定不能活着离开太白山。
其实刚刚与居藏的决斗,他也是抱有退路的,精明如他,怎会真正陷自己入不复之地?
“神皇陛下察觉太白有异样,特派我来调查,还请太白给个交代,莫要让天下人担惊受怕。”之都将“天下人”咬的很重。
他用手脚都能想到,不管是太极观来人还是大雷音寺来人,皆是与太白万剑齐鸣有关,在这一点上面,神庭、太极观、大雷音寺才是一边的人。
“阿弥陀佛。”大势至菩萨低吟一声佛号,便不再言语。同时他也表明了他的立场,或者说是大雷音寺的立场:神庭想要落下圣地的面子,那是不可以的;太白想要不给“万剑齐鸣”的解释,那也是不可以的。
大势至到来,带来的便是足以决定此次会晤风向的大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