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多想,我们也紧跟着跳进去。
耳边一股又一股强劲的风飕飕地呼啸而过,强大的吸引力早已将我们的身体如落叶般的肆意戏弄,间歇又有一束一束的光从眼前掠过,明暗的剧烈对比刺激得我紧紧闭上双眼。
大片的光线突然自头顶倾泻,眼前一片白茫茫,强大的气浪将我们卷上半空,我本以为我们会像笨重的麻袋一样被抛上天空,然后砸在地上摔成无数块碎片。谁知,竟似有股托力般,将我们缓慢地翻了个身,宛若失重般,我们的双脚平稳地接触到了地面。
除了一座金色的宫殿,什么都是白的,土壤是白的,地砖是白的,石头是白的,二长老的白须白发白衣与四周融为一体,被岁月所漂白的眼珠也显露不出太多的褐色,若不是他手里的桃木法杖,几乎就看他不清。
在我们之中,就默岸最醒目,他的紫黑蓝三色披风在一片苍白中格外扎眼,可是由他领路似乎不是很理想,有点急躁的他差点被台阶绊倒。
转眼间,整个世界忽然变成绿色;又一下,变成热烈的橘色;最后,竟然陷入整片黑暗中,只有宫殿散发着金色的光芒。
一把艳丽的笑声从宫殿里传来:“竟然还有负心之人,来者可真是不简单啊!”
笑声未落,这里的颜色全部变幻成浅水淡蓝。虽说这颜色看起来很舒服,可是空间里被大片大片地填满后,只让人感觉很诡异。
我们小心翼翼走上台阶,却发现根本走不近宫殿的大门,似有一堵透明的墙,将我们与这宫殿隔开。
试了几次,都不能成功。二长老令我们退后几步,他举起法杖,以内力消融镜门。
空气中荡漾起水波纹,像下方被拉起的帷幕,逐渐撤去。
宫殿大门慢慢被打开,一个曼妙的身姿站在门口正中央。一身鹅黄,衬得雪肤极之嫩滑,长长的头发垂于腰际,怀中抱着一把象牙做成的琵琶,容颜带着诡谲的笑。
一瞬间,我们都屏住呼吸。
好漂亮的……男人!
“感问各位有何贵干?”连声音也偏于女子的甜美娇嗲。
“我们来找一个灵界的女孩,她的名字叫轻尘。”二长老答道。
“除了你们,这里没有灵界的人。”男人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冰痕。
“长老,轻尘真不在这里吗?”我问。
他也确实在掐指计算,随后点了点头。
“那么,请你让开,我们要过去!”默岸喝道。
“放肆,冥府九天护法殷琳是你此等小辈所能使唤的吗!”这个妖冶的男人柳眉一竖,尖尖的狐媚脸上现出少有的威严,好歹恢复了稍微的男子气息。
不料,很快,他又妩媚地一笑,走上前来,对我们说:“既然来了,干脆去我府里坐坐?”说罢伸出一根鲜红的蔻丹,自冰痕脸颊划过。
冰痕不言语,只伸出手将护法的手腕别到一边,力道很大,都能听见骨头的“咔嚓”作响,幸亏他不是女人,否则只怕是吃不消。
“哎呀,轻点!你弄疼人家了!”位高权重的护法发出一连串的银铃似的娇嗲,听得我们鸡皮疙瘩掉满一地。
冰痕将他的手狠狠一甩,他很吃痛地晃悠着自己的手腕,又怜惜地抚摩着自己泛起青痕的肌肤,好半天,忽然愤恨地抬头:“此地是尔等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之所吗,简直就是自不量力!”当然,他说这些的时候,仍旧只盯着冰痕。
一个华丽的转身,一群白衣侍女拥出宫门之外,手里捧着一匹一匹的绸缎。天空撒下粉蓝色的花瓣,落到皮肤上才惊觉竟然化成水。
这种花哨而浪费精元的水族法术,不似出自冰痕之手。我好奇地看了看他,他淡漠地直视前方,一片蓝色花瓣轻轻地贴在他的脸颊上,顿时化做一滴透明的小水珠,缓缓滑落,看上去似乎跌落一行泪。
他没有擦去水痕,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小把戏。
黄衣护法弹起琵琶,声音哀怨,如泣如诉,侍女们手中的五彩绸缎自动飞出,铺天盖地向我们袭来,宛若一朵朵巨大盛开的花。
我射出火弹,一块绸缎立刻燃起熊熊大火,可是并没有减慢向我包围过来的速度。
“危险!”一股旋风携带着我避开了火布。二长老的体力似有不支,额头上渗出了汗。
冥界属性是火,我的法术并未起到多大效果,这令我懊恼不已。
雷属性的默岸也好不了多少,虽然他使出霹雳,但这些绸缎竟然坚固无比,难以撕裂,并且因为料轻质滑,难以被霹雳霹到。结果他发现还是直接使用双斧挥砍比较好。
冰痕站着未动,一层层的绸缎迅速将他包裹起来,围成一个密不透风的茧。我不能释火,怕把冰痕也烧死在里面;默岸光靠双斧砍,只怕冰痕早已窒息而死;而二长老的旋风,又会把冰痕与绸缎茧一起卷走。大家都急出一身冷汗。
但显然,水性与火性相克,无须我们担心。不消喝口水的时间,绸缎茧的表面全部覆上一层坚冰,伴随着一声重击声,冰封的绸缎出现裂纹,裂纹逐渐扩大、加深,终于,全面坍塌,同时,一个淡蓝色的身影迅速飞出。
我们简直目瞪口呆。
可是,拥有明显优势的冰痕似乎并不打算积极抗敌,着实很奇怪。
二长老向我使眼色。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即我点燃绸缎,然后二长老用飓风将着火的绸缎去焚九天护法。
因为觉得这种做法很残忍,我有些犹豫,但想到如果救不出轻尘,她将遭受更多的折磨,还是释放出了火种。
大片的绸缎热烈燃烧,在空中形成一片汪洋火海,在淡水浅蓝的映衬下愈发凶猛。飓风急速将火绸缎引向黄衣护法,就算他动作再敏捷,相信也难逃这场火劫。
天空再次飘洒起淡蓝色的花瓣,但这次的速度明显加快,数量也增多了几十倍,简直就是一场“花瓣暴雨”。
这一次,我们的目光全聚集在冰痕身上。
他知道我们在看他,却依旧面无表情,目不斜视。他既没有念咒语,也没有伸出双手释放水魄,这可是连水族长老都望尘莫及的法术。他的灵力再强,恐怕也不能做到吧?
难道,这里还有人会水族法术?难道是护法吗?
黄衣护法如一片枯萎花瓣,无力地跌落在地。他的口中不断涌出惨白的血,应该是刚才自救时精力耗损得太厉害的缘故。
我觉得他实在有点搞笑,就算在保命时,也要拼命浪漫一把。
看他的样子,似难有起色,我们四个从他身边走过,他也没能站起来,只能愤恨地看着我们。旁边的侍女则惧怕地为我们让开路。
走了十多步,身后忽然袭来一股香风,黄衣护法从空中飘然而至,他飞向我们的速度很快,一只手转瞬已搭上冰痕的肩。
本以为他会采取攻势,孰料他慢慢地落在地面,手仍旧搭着冰痕的肩。
就在那一刻,他的喉咙里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呜咽:“为……什么……”
鲜血自他的指间一滴滴地跌落,砸出一朵朵白色的花。他的手握在一把冰剑的刃上,冰剑的另一端则握在冰痕手上。
冰痕背对着他,一扬手,将冰剑拔出,护法捂着流血不止的腹部,一个趔趄,似要倒下,却又强撑着继续站立。
他猛地伸出手,抓住冰痕的胳膊,音调已是颤抖至极:“你……好狠心……”
冰痕似在凝神沉思,忽然眼波一转,看见我们正注视着他,眉心一皱,正要向前踏步,护法奋不顾身地一扑,紧紧抱住他的腰,用脸颊贴着他的耳际,呢喃道:“不要离开我!”
两行晶莹的泪珠自他紧闭的双眼中流出。
我们愕然。
冰痕的颜上闪过一丝阴云,任其抱着,静静地伫立着。
二长老对我和默岸说:“我们先走吧!”
冰痕和死去的殷琳如一个寂寞的点,逐渐远离我们的视线。我似乎又看到天空飘落起冰蓝色的花瓣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