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脚忽然能动了，夜落雪一时间不知道身在何处，噌的一下子惊坐了起来，这个诡异的梦境让自己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她知道自己的身上早已被汗湿透。

“做噩梦了吗？”

夜落雪这才注意慕霆不知什么时候就站在自己的身边，而自己的身上也盖着一件黑色的披风，这显然是夜落雪在打盹之时，慕霆为她披上的。

她脱下披风，十分礼貌的递给了慕霆，语气却不温不热的说道：“谢过殿下!”

慕霆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却还是礼貌的接过披风，然后转身递给了身后的侍从。

夜落雪看着慕霆问道:“不知太子殿下驾临府上，不知所谓何事？”

慕霆听出了夜落雪言中的逐客之意，心中闷闷的有些刺痛，却还是强笑道：“国公因我而伤，我只是想来探望一下。”

“殿下有心了，我替家兄谢过殿下！”

夜落雪一语说罢，场面立刻陷入了无比的尴尬中，正当慕霆打算告辞之时，一声叫喊，打破了两人的僵局。

“小仙女！”

两人不约而同的望去门外。

幕烨三步并两步的冲到夜落雪的面前，居然一下子抱住了夜落雪。

慕霆的脸一下子阴了下来，羽眉微蹙，眸中带着深深地疑惑。

夜落雪一把推开幕烨，一声重重的耳光在他的脸上响起，她面色不快的说：“你是谁啊？”

幕烨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懵了，他怔怔的看着夜落雪，语气有些悲伤，“你不记得我了吗？”

夜落雪面色微愠，“我应该要记得你吗？”

幕烨的心像是被人重重的打了一记闷拳，但却还是强颜欢笑的说道：“没关系，不记得就算了，我们可以从新认识啊，我叫幕烨。”

“咳咳，咳咳，”床榻之上传来一阵咳嗽。

“哥哥！”夜落雪飞快的跑到了夜夜流光面前。

看到已经坐了起来的夜流光，夜落雪一下扑到了他的怀里，想到数日来的经历，以及苏醒的夜流光，夜落雪的眼泪潸然而下。

夜流光温柔拍着她的背，安抚着说道：“傻丫头，别哭了，哥哥没事的。”

夜落雪看着夜流光，伸手擦了擦眼泪，露出一抹微笑，她笑得很美，像是雨后的彩虹。

夜流光亲昵的捏了一下她的鼻子，脸上依旧挂着温雅的笑容，虽劫后余生，却亦如那年初见。

慕霆爽朗的笑道：“恭喜镇国公大病初愈。”

夜流光忽然瞥见了房中另外的身影，“微臣见过太子殿下，晟王殿下！”

慕霆一把制止了正要行礼的夜流光，“国公有恙在身，不必行礼！”

看到夜落雪有些不善的眼神，慕霆感到前所未有的落寞，他接着说道：“国公大病初愈，我等不便在此打扰，本宫改日再来探视。”

“恭送殿下！”

慕霆微笑地转身离去，顺便一把抓着楞在一边的幕烨。

“四哥，你干嘛？我还有事要和小仙女说，你放开我。”被抓者衣领的幕烨不解的絮叨着，却还是被慕霆拎出了房间，但远处冉冉传来了幕烨声音，“小仙女，我明天再来看你啊。”

幕霆将幕烨一把丢上了马车，但自己在上车的刹那却不由自主的再看了一眼镇国公府，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一弯新月，高高地挂在天空，在东临河的水面上投下淡淡的银光，增加了水上的凉意。

对面的晚香楼冷清清地耸立在银光下面，楼前是一片白灿灿的花朵。还有山、石壁、桃树、柳树，各有各的颜色和形状，在银白色的月光下，似乎都含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晚香楼，九州最出名的一座酒楼，几乎每个帝国的都城都有它的存在，没有人知道这座酒楼的老板是谁，更没人胆敢在这里闹事，它的存在一直是个谜。

这座平地而起的酒楼聚集着东临城里最核心的富商和官宦，虽然没有人知道这个楼的背后老板是谁，但这并不是让他们在意的事，所有晚香楼的交易和不为人知的秘密，从来都不会泄露出去。

黄泉静坐在桌前，桌前放着一张棋盘，身旁是一壶清酒，他闭着双眼，平静的坐着，四周散发着一丝摄人心魄的含义，仿佛一座常年不化的冰山。

夜更深，风吹碧纱窗，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很轻的脚步声。静坐的黄泉豁然睁开双眼，犀利的眼神中射出一阵寒芒。

此时的房门被缓缓地推开，一个身着斗笠之人走了进来，他关起房门，将头上的斗笠脱下，一张俊朗秀逸的的脸庞出现在了视线里。

“夜凉如水，过来喝杯热酒吧。”

黄泉的嘴里传来一阵冰冷的声音，脸上是一个黑色的面具之后的眼中是如同死亡般的灰。

来人没有搭理黄泉，只是坐下来，自顾自的喝起了酒。这么自斟自饮，一连喝了十二三杯，他斟得极慢，但饮得极快，不一会就将一壶酒喝的干干净净。

对于此人的态度，黄泉没有丝毫生气的样子，依旧如同一块千年的寒冰。

“后悔了？”

他没理会黄泉，又喝了一口后望着黄泉说道：“你不要？”

黄泉摇摇头。

他轻蔑一笑，“水越喝越凉，酒越喝越热，你这种连血都是冷的人，喝什么也不会有用的。”

黄泉冷冷的说道：“贵霜帝国堂堂端王也变得和市井俗人一般逞口舌之快了？”

慕非，贵霜帝国九王子，尊号端王，乃东王慕汎的同胞弟弟。

他是一个所有人眼中的贤王，婉约儒雅，却又武艺高超，待人永远是温柔体贴，处事始终冷静睿智。面目俊朗，宛如最无瑕的美玉，虽总是面带微笑，但却不怒而威。

慕非抬头看着黄泉，目光淡然，看不出一丝情绪，“你要的是什么？”

黄泉沉默下去，眼中却闪过一丝疲惫。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袅袅的琴音，只恨离别，难为相思，此曲低徊哀怨，有着浓浓地不舍之情。

室内两人无言，他们静静地听着这琴声，静静地听着这桨声。桨声比琴声更美，更有韵律，两双手似已变成一个人的。

月下河水如镜，河上月色如银，风中仿佛带着种木棉花的香气。小舟在湖面上轻轻荡漾，人在小舟上轻轻的摇晃。

是什么最温柔？是河水？是月色？还是这人的眼波？

人已醉了，醉的却不是酒。月下的东临河，岂非本就比酒更醉人？

船桨拍激这河面，翻起的水珠在月光下看来就像是一片碎银。河水也碎了，碎成一圈圈的涟漪，碎成一个个笑涡。

黄泉看着出神的慕非道：“既然心有不舍，何必如此？”

慕非默默垂首，没有答言。黄泉所说的道理他何尝不明白，只是心里有了一个拼死也要达到的目标，那么其他的一切就都因为这个目标的存在而分了主次。

“心碎的时候，秋声格外让人悲，天若不尽人意，谁愿生死相随？”

慕非看着黄泉笑道：“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我们酆都城主的心中还藏着不为人知的苦？”

“谁没有痛苦？”黄泉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河里飘荡的小舟，以及那个黯然神伤的弹琴女子，许久，说道：“只要是人，就有痛苦，只看你有没有勇气去克服它而已。如果你有这种勇气，它就会变成一种巨大的力量，否则你只有终生被它践踏奴役。”

“痛苦是身不由己的事，但将痛苦强加于我身之人，我必将让其付出代价。”灯中烛火晃动，似乎起了夜风，慕非叹息，“传说中的酆都是个什么样子？”

“那里只有绝望。”黄泉抬头看着窗外的天空，没人知道他此时眼中的神色。

慕非面色冷峻，笑起来如同冬日的太阳，毫无温度，却不得不让人眼前一亮，他静静地看着这个传说中的鬼城城主。

黄泉转过头来，眼中依然是如死的灰，他看着慕非，淡淡地说道：“仇恨就像是蒲公英的种子一样，只要还有一点点留下来，留在人的心里，就总有一天会长出来的。”

慕非莞尔一笑，“总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这是他们欠我的。”

清晨，夜落雪冲到夜流光的房间却看到空无一人。

“噹！”

洗脸盆一下子摔在了地上，微热的开水散落一地，捡起无数晶莹的水珠，氤氲的水汽升腾而起，像是一场不真实的梦境。

“哥哥！”夜落雪惊呼了一声，然后掉头冲了出去。

当满头大汗的跑到花园里时，她看到夜流光，夜流光仍在桃花树下睡着了。

夜落雪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便去房里拿着一个披风来给他盖上。

“绯月！”

当披风盖在身上的那一个刻，夜流光一下惊坐了起来，一把抱着夜落雪。

夜落雪被这突然的拥抱惊得全身一颤，她此时好想自己就是绯月，可是自己并不是，她的语气有些惆怅，“哥哥，我是小雪。”

夜流光楞了一下，她看了看夜落雪的脸，心里忽然揪了一下，“对不起，吓到你了。”

夜流光还是那么温文儒雅的样子，只是脸上的失落让夜落雪很是心疼。

梦好难留,诗残莫续,赢得更深哭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