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动在一片寂静之中走上前，用一口浓重的乱石山口音说：“俺力气挺大的儿，娘总说不让我出全力，刚才我只用了一半的力气儿，能把一头牛打得吐血，你竟然没有吐血，可比牛强壮得多了儿。”

“双下巴”听到这些不知道真假的话，一口怨气涌上心头，张嘴喷出一口鲜血，洒落在胸前。

西边一伙人这时才回过神，急忙上前扶起“双下巴”，把他送去治疗。往外走的时候，“双下巴”的两条腿软绵绵的拖在地上，已经没力气自己站起。

教官深深地看王动一眼，低声说：“你的真气为什么那么强？”

王动假装“老实”的样子，摸着脑袋说：“俺不知道儿，娘说木桩打得越深越稳当，我就拼命练一品功法，练了好久好久，从拖着鼻涕到处跑开始练到能够帮家里挑水干重活。”他说出这番话，用意在于开始营造天才少年的基础，以后真气强的问题都能用这样的言辞去解释。

教官苦笑摇头，想到：“这小子不知道真笨还是假笨，说他真笨可他又修炼快、武技强，说他假笨又不对头，有分不清楚年纪大小却去说什么拖鼻涕、挑水干重活的聪明人吗？”教官对三品武夫年轻人们说：“你们散了，别挤在门外。”

三品武夫们纷纷离开，二品武夫们各自坐好准备上课，再也没人敢骚扰王动。

一个老头匆忙走入课室，手里捧着一堆书，一边走书本一边往下掉，他手忙脚乱地阻挡但没能挡住。他的衣服穿反了，自己还没察觉。年轻人们都笑，老头这时才看了看自己发现衣服穿反，自我解嘲地笑了笑没有在意。

他脸庞瘦小，鼻子很大，双眼无神。自我介绍姓孟，名岱。他把怀里一堆书倾斜在桌面上，然后掏出一个玉瓶，从里面倒出一颗颗火红色的药丸，给每个年轻人一颗。王动认得这是“小还丹”。

孟岱说：“吃吧，这可是崔家才有的福利，别的小家族是没有的。”

王动拿着药丸发愣，如果吃下去显然他外表看来品级会升到三品，每天升一品就绝对有问题了，立即会引起所有人的怀疑。

大部分年轻人们毫不犹豫地吞下“小还丹”，只有王动没照着做。孟岱对王动说：“别担心，就是免费分配给你的，可以吃。以前没见过灵药吧？”他看到王动穿着简朴甚至可以说寒酸，明白他是崔家里比较穷困的那部分人家孩子，以前没见过灵药不奇怪，所以温言解释。

王动不想吃，但孟岱和大部分年轻人都盯着他看，如果没有合适的理由，恐怕解释不过去。如果吃下，更加惹人怀疑，该怎么办呢？他从袋子里掏出一颗自己炼制的“小还丹”，两相对比。

发下来的“小还丹”颜色红里带黑，表面坑坑洼洼，香味清甜里带着辛辣，质地很脆，轻轻一捏就有裂痕，还有粉末状的东西落下。王动炼制的“小还丹”颜色红彤彤鲜亮，外表光滑平整，香味清甜沁人心扉，质地坚实中带着韧性，即使用力捏也不会有裂痕和粉末落下，只微微变形。

王动尝试着舔一下发下来的“小还丹”，感觉到一股苦涩的味道，而且还有酸酸臭臭的味道混杂其中。他当然了解自己炼制的“小还丹”味道，香甜里带着一股草药清淡味，仿佛阳光照耀下的草木散发的气息。

他说：“这药丸太丑了，俺不吃儿。”

“你不吃给我吃。”许多年轻人叫喊起哄。

孟岱阴沉着脸说：“丑？你知道不知道这是灵药，不是你生病的时候吃的那些。普通人可没机会经常吃到这种东西，也就是在这里你才有这样好的机会。这是非常辛苦炼制出来的，品相完美，红里透黑，外表很有触感不会手滑掉落在地，味道甜中带辛，又容易切割分开服用。”

王动一脸无奈看着孟岱，他竟然能把那种丑陋不堪的药丸说得这么完美？真是让人不得不佩服。

“吃吧。”孟岱微笑着说。

王动坚决摇头，然后说：“俺吃过更好的，看到这个就吃不下了儿。”

“岂有此理，这是崔家三品药夫专门炼制的‘小还丹’，比外面那些低品级药夫、新手炼制的‘小还丹’好上不知道多少倍，你竟然嫌弃？这……你别太过分了啊。”孟岱气呼呼地说，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气得不轻，或许他脾气好才没有破口大骂。

这种情况就像用德芙、哈根达斯等名牌巧克力招待客人，客人却说这种东西没法下咽，能不生气吗？

年轻人们纷纷说：“对啊，真的挺好的，上次我从外面买了一颗，那才叫难吃，不过效果也有那么点。”

“这是我吃过最好的‘小还丹’。”另一个年轻人补充说。

他们都希望捍卫自己吃下去东西的尊严，如果王动的说法是对的，他们感到脸上无光。

“他不想吃，给我吃吧，孟药夫。”

王动听到孟药夫三个字，不由打量孟岱，想着这些丑陋的药丸是不是他炼制的？孟岱非常敏感，看到王动的目光就说：“就是我炼制的。”

既然揭开真相，孟岱就不再从容，伸手去抢王动手里的药丸，不想再给他吃了，简直就是不识好人心。

王动求之不得，急忙把药丸塞到孟岱的手里。孟岱正要把药丸收起，忽然闻到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他鼻子动来动去，像狗鼻子那样，把头往前凑，逐渐靠近王动的左手，盯着那里看。他想着：“这种味道，仿佛师父炼制的灵药，不，比师父炼制的灵药还要好。仿佛传说中千机宗的高人炼制的灵药，不，比他们炼制的还要好。对了，梦中自己炼制的灵药味道，完美无瑕。”

“你手里什么东西？让我看一看。”孟岱说。

王动当然不想给他看，但孟岱一把抓住他的手不放，说：“给我看，否则我不会放手的。”王动为了不吃那个药丸，只好松开手让孟岱拿走手里的药丸。

孟岱把两颗药丸放在一起比较，立即呆愣。他舔了舔王动炼制的药丸，眯着眼睛回味，脸上的表情仿佛阳春三月拉着初恋情人的手躺在草地上，绿草如茵，在微风中如波浪起伏，姹紫嫣红的花朵点缀其间。

他回过神睁开眼睛，看到自己炼制的“小还丹”，叹口气说：“原来你这么丑，品相不堪，又红又黑颜色驳杂难看，外表凹凸不平仿佛年代久远的墙壁，味道苦涩辛辣难以下咽，就连质地都脆弱不堪一捏就碎，哎……”

叹气后，孟岱将自己炼制的药丸一扔丢出窗户外。

年轻人们惊讶得张大嘴巴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说这样的话。有人听了后感觉有点恶心，毕竟刚才他们吃下去的就是那种丑陋不堪的药丸，纷纷干呕。

然后，孟岱抱着王动炼制的那棵药丸坐在桌子旁看个不停，一直不停笑嘻嘻的像个傻子。

王动拿一本书盖住自己的脸庞睡觉，准备熬过十天后立即升到三品，就能离开这里到三品的课室去了。

孟岱低声说：“你是哪位大师炼制的？不知道那位药徒，不，药师收徒弟吗？也许收吧，不过显然不会收下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女儿，只要我当上他的女婿就能跟随他学艺了，对不对？”

王动心想：“做梦吧你。别说我没有女儿，就算有也不会嫁给你这个糟老头。”

孟岱显然想不到心目中的大师正坐在面前睡觉。

一个年轻人跑到窗户外捡起被孟岱丢弃的药丸，这是为人实际的，没放过任何提高实力的机会。

孟岱一直盯着手里的药丸看，不知道怎么发现了那个年轻人的举动，指着正要爬进窗户的年轻人大喊：“你！就是你，爬窗户那个，不许进来，那种丑陋的东西不允许进入我的课室。”

年轻人举着手里的药丸说：“但是，这是你炼制的啊？”

“就算是我炼制的也不准进。”

年轻人只好在窗户外面吞服药丸修炼。

孟岱抚摸着手里的药丸说：“宝贝，宝贝……”这时，他才想起王动，抬头对王动说：“这种药丸，你怎么得来的？”他的眼神里满是困惑和怀疑。

王动微微一惊，立即说：“俺在市集上买的，听说从什么灵什么的地方贩运来的儿。”

“灵雾县，我听说过，上次出售一批品质非常好的药丸，只可惜都被那些人买下吃掉了，这么完美的药丸怎么能吃？应该供奉起来日夜膜拜。”孟岱气愤难平地说，双手合拢捧着药丸，看到药丸他脸上表情立即从气愤变成温柔。

这时，王动已经不必担心孟岱要求他吃“小还丹”。他猜想孟岱以后都不会吃下自己炼制的“小还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