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刃来得太快也太突然,尘埃落定之时,几名女弟子已被气刃划破了衣袖,只有两人躲过了,这两人正是九黎和十夏。季暄的气刃虽快,但快不过九黎敏锐的感知力,在气刃即将袭身时九黎推着十夏扑向一边,险险避了过去。
玉珈散仙看着狼狈的弟子们,脸色铁青,怒瞪向季暄:“你!”伸手便要施法,季暄见状不妙,立马窜到灵珈散仙的身后。
“玉珈兄莫气,”灵珈散仙忙笑着出手拦住玉珈散仙,道:“阿暄也是好意帮你测测弟子的能力,这不正好挑出了两名吗?”
“胡闹!”玉珈的胡子气得一抖:“九黎她生来灵力受制,不通攻伐之术,十夏修为尚浅,怎能出山!”
“怎么不能,”季暄又探出头插话道:“师伯,谁不知道,要论攻伐之术,玉珈宫多年来都不是灵珈宫的对手。如此说,玉珈宫可有够格这人?”
此话一出,大殿里的气氛顿时变得诡异起来。玉珈散仙的脸色已不是铁青能形容,连灵珈散仙的笑容也尴尬地僵住了。由于当初玉珈神君和灵珈神君理念不同,数百年传承下来,玉珈宫在其它仙术上或许胜灵珈宫一筹,但在攻伐之术上,灵珈宫的造诣的确非玉珈宫能比。数百年内两宫生过数次冲突,均是灵珈宫占优势。后来为保两宫和谐,这个话题已成了两宫禁忌。而今日,竟被季暄如此正大光明地提了出来,且说出这样的话后,他脸上还带着笑。
一片静默里,玉珈散仙目光阴沉地盯着季暄。
“师伯请息怒。季暄师弟自小便这般莽撞无礼,”一直静立在一边的季翎忽然走向前,清亮的声音打破沉闷。他无视季暄的怒视,继续说道:“不过弟子认为九黎十夏两位姑娘确为最佳人选。”
玉珈散仙的脸色稍缓,冷声道:“为何?”
“据弟子所知,九黎姑娘对各种术法极其敏感,这是十分少见的天赋,遇敌时可掌握先机。而十夏姑娘更是天生神力,听闻她不需灵力便能举起巨石,这在灵力损耗或受制的险境里尤为有利。再辅以我和季暄师弟擅长的灵术与攻伐之术,四人长短互补相互照应,定是最合适的组合。师父师伯以为如何?”
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灵珈散仙赞许地点点头,玉珈散仙则面露犹疑。
他这是在履行昨日的话,帮她出山?意识到这点的九黎有些诧异,季翎知道她对术法敏感的特质不奇怪,昨日他便看出来了,但九黎没想到他连十夏天生神力的事也知道。抬头看着师父脸上的犹疑,九黎不由紧张地撰紧衣袖。她要下山,只有下山,她才有希望帮弈解开束缚。
旁边早已激动不已的十夏更是直直地盯着玉珈散仙,大眼睛里写满期待。
九黎觉得自己在忐忑里煎熬了许久,才终是听见了师父的声音。
“那便如此。九黎,十夏,季翎,季暄,你们留下。其他人,先散了吧。”
十夏顿时欢喜地蹦跶起来。九黎轻轻舒了口气,感激地望向季翎,季翎依旧是笑意浅淡眼眸微敛的模样,神色并没有因玉珈散仙的点头而有任何变化。九黎又有些不确定了,或许季翎那番话只是单纯的顺水推舟、不让场面闹得更僵?
其他弟子尽数离开的大殿内,四人安静地听着玉珈散仙和灵珈散仙的嘱咐。
此刻距离他们被单独留下来已经过去了许久。笑呵呵地灵珈散仙难得严肃起来:“我们说的话,你们都记住了吗?”
“师父的话,徒儿什么时候忘过呀!”这是季暄笑意灿烂的回答。
“师父,此话您已经问了八遍了。”这是季翎一脸淡然的回答。
“弟子谨记在心。”这是九黎第八次的恭敬回答。
“嗯。”十夏一如既往地乖巧点头。
“呃,”灵珈尴尬地顿了顿,恢复了笑呵呵的模样:“都记住了便好,明早你们就出发。此事不容拖沓,定要在三月内到琉璃台见到云夜祭司。”
“是。”四人难得地一致了。
“九黎,为师当日为你取这名字,是望你如暗夜后的黎明曦光,予人希望。十夏,为师愿你永如盛夏之季,生意盎然,”玉珈散仙望着九黎和十夏,严肃的脸上现出细微笑意:“这次出山,你们就是正式的玉珈宫弟子了,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整个玉珈宫。按玉珈宫传统,女子满十八岁时方赐姓,但为师今日为你们破例一次。修仙之人,当知木之坚韧,当具木之品性。”
话语间,他抬起手,掌心清风一起,拂过高大的殿门,落在主殿前那根刻了众多名字的黑玉柱上,黑玉柱泛起莹莹光芒,银色光华一笔一划流动勾旋,最后凝聚成六个白玉色的字——木九黎,木十夏。
“今日起,你们便是玉珈宫正名弟子木九黎、木十夏!”
九黎,不,木九黎瞪大眼望着黑玉柱上出现的名字,心中欢喜激动之情满得要溢出来。这根黑玉柱被称为“玉名”,在玉珈宫创立之时由玉珈神君亲手立下,是玉珈宫最重要的象征。只有名字被刻上“玉名”,才是正式被承认的玉珈宫弟子。这一代的弟子里,柱上有名的还只有大师姐木之莲呢!
她拉着尚有些懵的十夏俯首行礼:“谢师父赐名。”
玉珈散仙抚须点头,又问:“你们可记得玉珈宫的宫训?”
“记得!”十夏立马答道,不就是阿九姐姐经常念叨的那句话么:“既入玉名,便当言行如玉。以玉之音,清浮世乱尘!”
“既入玉名,便当言行如玉。以玉之音,清浮世乱尘。”木九黎亦一字一字郑重答道。声音在大殿回荡,也深深映进了她心里。
“甚好。”玉珈散仙欣慰笑道。
旁边看着的季暄感叹道:“这宫训听起来甚高雅甚大气,我们灵珈宫怎么就没个这么合我气质的宫训呢!”
季翎瞥了他一眼,道:“怎么没有,灵珈宫的宫训不就是你么,每日在宫里被师父训。”简称宫训。
季暄语塞,转头笑嘻嘻地看向灵珈散仙:“师父,你看他们师徒多温情,你就没有什么对我和师兄说的吗?”
“有。”灵珈散仙也笑。
“什么?”
“你们两个今日一唱一和演得出好戏,连为师都算进去了。”
季翎、季暄的脸色同时一僵。
“本想让木双熠与你们同行,但你们闹这么大动静挑出这两个弟子,那便随你们吧。不过,阿暄,你方才确实太无礼了。”
“……是,弟子错了。”
***
“师兄你说你该怎么犒劳我!”四人踏出殿门没几步,木九黎便听到一声隐含愤怨的声音,只见方才面对玉珈散仙的盛怒都笑意盈盈的季暄此刻正怒瞪着季翎:“明明是你整出来的计划,凭什么受怒火的是我被师父训的也是我!”
季翎眼眸一挑嘴角一勾,刚才的淡然沉静便消失了个干净,桃花眼里光华夺人:“不是你自己嫌最后那段话太长记不住的吗?”
季暄的脸顿时苦了下来:“不管怎么说你也该补偿我!”
“你倒是好意思,一个名字都记不住,要不是你连‘木双熠’三个字都要我提醒,师父会发现我们俩是商量好的吗?”
季暄脸色一虚,磨磨牙不说话了。
十夏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赞叹道:“阿九姐姐,他们在玩变脸吗,表情变得好快!”
木九黎没有回答十夏,她已经怔在了季翎和季暄的对话中。季暄的意思是……方才的一切都是季翎计划好的?为的是实现他昨日对她的许诺,若她愿意就助她出山?
察觉到木九黎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季翎斜了季暄一眼,回头冲木九黎笑了笑:“顺手之劳罢了。”
一句话把木九黎所有将出口的疑惑都堵了回去。
季暄在一边翻了个白眼,是啊,顺手之劳,劳都顺给我了。
木九黎顿了顿后,真心真意地冲季翎感激一笑:“谢谢。”
她平素总是一副冷然的模样,甚少在外人面前露出笑容。这一笑,两颊便隐隐现出两个酒窝,将眉目间的冷色尽数散去,被锁住的美倏然间灵动了起来,让季翎有瞬间的失神,随即回以一笑。
“不谢,阿白姑娘。”
木九黎蓦地瞪大眼,惊讶地看着面前这双笑意盈盈的桃花眼。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