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离脸色有些苍白,衣服上带着斑斑血迹。
“你既然不会杀我,我就没有离开的理由了。”
他清咳了几声,嘴角又流出血迹,“既然离开为什么要回来?”
看着他不动声色的擦去嘴角的血,桃夭的声音很低,“或许,我又迷路了吧。”
他伸出手,“桃夭,过来。”他的手看起来是病态的苍白,能看到皮肤下纵横交错的青筋,一直以来他都是带着些阴郁的笑意,和戏谑的目光。如今他目光失了那些色彩,嘴角的笑让人看起来如沐春风。
突然想起来某年某月某个少年在我娘面前对我伸出手,在阳光下,少年笑的如沐春风,“跟我走,你便不用经历那些了。”
但终是躲了过去,她想起那手的主人,不是绍离,而是之前伸出手的琉陌。
将手放进他的手心,他的手指冰凉。今年今夕,依旧避开了那个人的手,却义无反顾的将手放入你的手心。
这一走便是半个月之久,不曾住在亭宇楼阁,倒是风餐露宿。并不是每一次都能化险为夷的,但终是到了绍离的山庄。
到山庄的时候,他已然不似当初初见之时的风采,一墨衣男子出来见他之时,竟生生愣在原地。
许久才出声,“公子……你怎会……”
绍离苦笑着摇了摇头,“事情如何了?”
声音沙哑难听,就连一旁的小厮都蹙了蹙眉。自那日离开,他在一日清晨突然失了声。这吓坏了桃夭,在她慌张失措的时候,他用手覆在她的手上,浅笑着摇了摇头。
每日毒性渐深,无论他每次行走都似万箭穿心之痛。喉咙中已是深紫色,这一句话他应忍耐如何的痛。
那一日绍离问过她为何要回来,而她却迟迟没有回答。
在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有多么恐惧。他的世界却还要孤单,放任他不管,终究还是做不到。纵使知晓娘说莫与人为善,只是那个人是他,那个曾用妖冶的目光浅笑着说你不用跑那么快了的人,她岂能如此丢下。
绍离将手伸出来,她便习惯性握住。
那墨衣男子讶异的看着这个情况,但却很快垂下头,“事情都处理了,只是……”
绍离将身上的重量都放置于桃夭的身上,“但说无妨。”
“只是昆仑山掌门人将其中一人带走了。”之后立刻跪了下去,“属下无能,愿受其罚。”
绍离伸手虚扶,那人便顺势起来,“你本不是他对手,不必自责。”
更何况他也未曾料到琉陌会从昆仑山上下来,计划中多出这一项,所有的环节都要重新组合。总是有些意料之外的,他的手微握。
与绍离风餐露宿许久,白衣早不见初时犹如千山上的皑皑白雪一般,现在看上去有些褴褛,狼狈不堪。那衣服穿在他身上异常的松散,早不见当日的秀美绝伦。这些日子都是如何过来的,几乎不想回首。除了要躲避那些人的追杀,还要时时刻刻在意他的身体状况。
无论如何,绍离有一点是无可厚非的。那个桀骜不驯,笑意阴冷的少年可以能屈能伸。
有侍从从屋中走出,目光只是看着地面,只是气质非凡的不像是只是一个侍从而已。
那侍从站至于她的面前,距离不近不远,看起来谦和有礼,“小姐将公子交于我便好。”
如今她的模样恐怕连男女都很难分清,这人竟然没打量,这声小姐还能叫出口倒是让人很是敬佩。
只是应如何交于他呢,将绍离的手放在他的手中,估计如此做了,就算绍离如今伤病缠身也会一剑结果了她的。可是不如此做,绍离看不见前方该如何是好。
身边那人轻笑,声音却压抑低哑,“桃夭是想与我一同沐浴不成。”
松开他的手,却见他从容不迫的走进房中。前边的两棵柳树让他轻松的越过,穿过门前摆得花盆,一切顺利娴熟的几乎以为他能看见了。
桃夭目瞪口呆的样子,遭到房顶那一抹绯色的嘲笑。
“这可是这个魔头的老巢,闭着眼睛他也是可以分清山庄的脉络的。”
那鲜艳过分的衣服主人从房顶一跃而下,落在她的面前。十七八岁的面容稚气未脱,明明相貌不是很出奇,偏偏这抹绯色能给人过目不忘的印象。
第一次见到他还是她与绍离终是逃不过追杀。他笑着坐在树叉上,嘴里叼着一根草梗。待绍离体力不支实在无法对抗那些死士的时候,两三招便解决了大部分。
他对着那些剩下的死士调皮的笑道:“你们过来,我不杀你们。”
那些死士一跃而上,却只感觉到颈间的一丝凉意,还没有开口,便感觉到鲜血淋漓。
桃夭看着一剑毙命的死士,诧异的问他,“你不是说不杀他们吗?”
他避开喷出的鲜血,耸了耸肩,“你听错了。我说的是你们过来,我便杀了你们。”
他的样子让桃夭以为刚刚真的听错了……
绯色跟了一路,路上风餐露宿,他竟也没有反抗。只是每天那张青涩的脸上都带着满满的幽怨,嘴里面还念念有词,偶尔竟能娱乐了身子不适的绍离。
现在他站在面前,语气带着不耐的继续说他每日都会说一遍的事情。
“我真是不理解你为何不和琉陌走,这魔头有什么好的,心冷心狠杀人不眨眼。唯一好看就是那张皮相也折磨的不成样子了,你脑袋是被马踢了还是门夹了,竟然会陪在他身边……”
他还未说完,突然面色有些微僵,之后捡起刚刚打到他后脑勺的一块雨花石,对后面的房间大喊道:“你暗箭伤人,算什么君子。”
后面的窗户微开,里面雾气氤氲一片,那懒散的声音从里面缓缓传出,“绯色,君子这一词从你嘴里面说出来,甚是荒谬。”
绯色撇了撇嘴,看不出当日那个杀人行云流水的那个杀手,更像是一个无知的风流少年。
“谁说这个魔头聋了,依我看他眼都未瞎。”
身后的门咯吱一声被推开,他从屋内走出来,身披如白衣如高山之融雪,发丝上挂着水珠,顺着头发打湿了衣衫。眉目间用纱布缠绕,脚步悠扬而来,衣衫如今如白雪无一丝红艳点缀,略带妖娆桀骜的目光被纱布遮掩,竟是超凡脱俗。
绯色讪笑,“这魔头如此装扮,竟是有琉陌几分神采。”
绍离摆一摆手,“莫将他与我相比。”
绯色点点头,“说的有理。他是天人,你是魔头,哪里有什么相提并论。”
桃夭十分好奇的问绍离,“琉陌有什么不好吗?”
绍离只笑不语。
看向绯色,绯色摊开手表示无能为力。
有些东西他早就丢弃了,琉陌太过干净,而他要活着,干净便是他最早弃之如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