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色现在的样子极为狼狈,发丝上沾染几朵桃花,略显凌乱。他忍无可忍的走过来,边过来边说,“我不懂琉陌那家伙为什么要我一定不要勉强你,今天我就强制将你带到他面前又如何。”
然而手还未至桃夭的衣角就被绍离拦截,“绯色,你如此做未免太看不起我了。”
绯色开始出招,招招直取绍离的脉门,绍离似乎没有动,但是却每一步刚好避开绯色的攻击。
半柱香的时辰过后,绯色明显开始体力不支。绍离轻笑,开始施力。
绯色大惊,节节败退。绍离每次出招的力度都不大,速度也不快,但是他躲避的颇费力气,如此下去,他终会力竭,之后任他处置。
眼见就要到极限,却听一清冷而和缓的声音传来,“你有他没有的,何至于输得如此。”
绯色一喜,“琉陌。”却一时失了注意力,绍离的招式将至,绯色不急不躲不闪。
琉陌长袖一挥,月白的身形微动,便生生拦截在绯色的面前。
绍离轻松收回,稳稳的站在那里,神色桀骜,语调讽刺,“他有我没有的,是什么?”
我突然明了,琉陌说的应该是眼睛,如今绍离看不见正是可以利用的弱点。只是未免太过小人,怎么也不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绯色未曾在意这些,面带喜色的看着琉陌,“你怎么来了?”
琉陌一笑,如沐春风一般,“你说的对,我为她好,勉强她又有何不可。”
桃夭终于明白绯色那理所当然的样子是师从何处了,只是琉陌如此做,竟真让人感觉到他才是可信的。
绍离却闲情以对,丝毫没有如临大敌的自觉,“琉陌如今来山庄可是要将那人还回来的?”
绍离刚刚已经有些筋疲力尽,桃夭习惯性的走至他身边,让他只要伸手便知她在。
琉陌侧了侧头,“我只是救他一命,如今我也不知他在何处。”
绯色挑了挑眉,“琉陌不会说谎,那人应是已经走远了。”
“你既不是将那人带回来,却又要将我身边的人带走,昆仑未免不把山庄放在眼里。”
琉陌的目光如同流水一般清澈,站在那里于世独立,一尘不染。
“生命可贵,一叶一花一草一木都是生命,若你要在我面前杀人,是性命我便是要救得。受人所托,忠人之事,今夕带走她却是为她好,而今阻拦我救人,阻拦我渡人的都是贵山庄,我未曾言,你又何必将此事说在昆仑头上。”
绍离听他说完竟是点了点头,“说的有理。只是你要渡的人未必需要你渡,你救的人也未必能活下来。”
绯色却愤怒了,手指着绍离说道:“你杀那些人究竟想隐藏什么,如今留桃夭在身边不也是因为她还有利用价值。”
绍离欣然承认,“是,你说的都对。”
绯色一愣,之前没料到他会这样轻松的承认。
绍离的语气突然很轻,“桃夭,我……”
“嗯,我知道。”
她什么都知道,也清楚绍离绝不是因为喜欢自己才将自己留下的。这样的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可是若是什么都可以轻易放弃,她便不是桃夭了。
琉陌面无表情,只是看向绍离,“最近恐怕要叨扰了。”
“荣幸之至。”
自那日之后,他们二人便再没有兵刃相向。最初桃夭还担心他们会明争暗斗,造成两败俱伤的结果。却没有想到两人相处之和谐。
每日绍离偶尔会和琉陌下一盘棋,琉陌会用一条白布遮住眼睛,两个人你一子我一子,下的不亦乐乎。
绯色在一旁偶尔会观看片刻,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练剑,那一日与绍离的较量明显对他打击不小。自从回到山庄之后,绍离的身体明显好转,声音似乎恢复到我初见他时。
琉陌拾起白子,复而思索片刻,棋盘明明略占优势,却还是轻叹一声,“我输了。”
“承让。”
绯色在一旁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琉陌取下白布,目光却看向一旁观棋不语的桃夭,“心思缜密,步步惊心。你可想好?”
琢磨很久才明白他说的是绍离,“嗯,我想好了。”
就算前方艰难险阻,就算他要走的路荆棘密布,也想站在他的身边。只是,这一切都是在可以活着的前提下。她可以与那个人悲戚与共,执手偕老,却无法做到落花飞絮,生死相随。
“哪怕付出性命?”流陌一眼仿佛能看穿人心一般。
面前的流陌一副心如止水的样子,桃夭诧异的眨了眨眼睛,“为什么要付出性命?命最重要。”
绍离忍俊不禁,将棋子一个个拾起,就如同能看到一般,只拾起自己的棋子,“我知晓你的命最重要。”
流陌却也笑了,语调温柔,“还不至于无药可救。”
思前想后,桃夭还是决定放弃理解他们都在说些什么,转身看绯色拿着剑四处毁着绍离精心栽培的桃花去了。谁知还没有靠近绯色,房顶突然跳下一黑衣人一剑刺来,她几乎来不及闪躲。
腰身一紧,桃夭被人揽至怀中。那人身上带着一丝药香,就算不去看也知究竟是谁。他的声音慵懒中带着凉意,“想不到竟有一日这里也是他人可以随意进入的了。”
那黑衣人没有停留,脚步一点径直逃去。那黑衣人的眼睛却印在心中,眼底带着一枚泪痣,回忆接踵而来,触目惊心。那一天,他手拿长剑遇人便杀,娘说过不要回头,向前跑。待她终是逃离那里的一切之时,回过头看去,只剩一片火光。
桃夭感觉身子在发抖,牙齿在打颤。绍离揽着的手未松开,只是缓缓的拍着她的背,唇中轻溢出两字,“我在。”
仅仅两个字却让她缓缓冷静下来。不想报仇,不想去纠结那百口人命,她只想活着。
夜色降临,桃夭却在床上辗转反侧。一闭上眼,便是娘的眼睛,便是那些人走来。风缓缓吹过,吹熄窗前的蜡烛,一心惊便快速的对钻到床下面,用手捂住耳朵,“不要过来,不要杀我。”语调带着哭腔,声音也在颤抖。
烛火突然亮起,一双缎面的长靴在她面前站定,之后一膝着低,纤长如玉的手指慢慢撩开挡在面前的床帘,月白的身影渐渐低下头看着她的眼睛,伸出另一只手,“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