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迪出了贵宾室,迎面就遇到了一直在等候在门口的张世泽。
这位穿着皱褶西装的年轻男子满面春风,热情洋溢地伸出手来,“认识一下吧,张世泽,叫我阿泽好了。”
吴迪认真地打量了他几眼,并没有去握他伸出来的那只手。
张世泽收回了手,自嘲般地呵呵一乐,“好歹是我帮你节省了继续在这里等待的时间,没有大功劳也有小苦劳吧。况且,只是认识一下而已。”
吴迪微微一笑:“说的没错,那谢谢了。”
说着,他主动伸出手去。
张世泽再次伸手与吴迪握在了一起,然后打蛇随棍上:“不请我喝酒吗?”
吴迪哈哈一笑,然后说了一个字:“不!”
张世泽就像提前知道了答案一样,并不气馁,也是哈哈一笑:“那我请你喝酒!”
他趁刚才的握手还没松开,不等吴迪拒绝,拉着他向外就走。
大堂女经理连忙快步赶到门口,为他们拉开玻璃门,弯腰微微鞠躬,试图利用这最后的机会再用美胸勾引一下这两个和常人不一样的阔少。可惜两个年轻男人谁也没有多看她一眼,坐上那辆粗犷而破旧的福特E350,扬起一阵风,绝尘而去。
一个不太起眼但又很有情调的小酒吧里,轻柔地响着马修·连恩的《布列瑟农》作为背景音乐。
把昂贵的西装穿出乞丐风格的张世泽仰着头,张开嘴,把一杯红褐色的酒一股脑地倒进嘴里,咕咚一口就吞了下去。
这酒大概很烈,进入腹内几分钟后,他英俊的脸庞上就浮现出了一层淡淡的红晕,像用胭脂打了腮红一样,倒是显出了几分妖娆之色。
张世泽的眼神也慢慢迷离了起来,向吴迪介绍道:“‘铁锈’是这家酒吧的特色烈酒,刚一入口就像烧红的钢铁,炙热无比,但接下来就会是铁锈一样斑驳的味道,觉得自己像个男人的人都喜欢这种令人迷醉的铁锈味……”
吴迪看了看自己手中鸡尾酒杯里铁锈一样的颜色,又看了看张世泽迷离的双眸中流露出的一丝挑战般的神情。他微微一笑,学着张世泽的样子,一仰脖子,把整杯酒都倒进嘴里,然后一口咽了下去。顿时就觉得像有一团彤红的火焰在体内猛地炸了开来,从肚子里沿着嗓子一直烧到了嘴边,忍不住张开嘴呼出了一口辛辣的气息。
看到吴迪这个样子,张世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笑,让你再笑!吴大剑仙喝酒怕过谁!想当年他自己一个人,脚踏一柄斩仙除魔剑、手挽一把日月乾坤壶,独自从日出喝到日落,又从日落喝到日出。一池酒能灌装数百坛,乾坤壶里存的十来池好酒他几天就能喝的精光,跟他比喝酒?
吴迪心里嘿嘿一声,没有说话,招手又要了两杯“铁锈”,推到张世泽前面一杯,然后一抬头、一仰脖,喝了下另一杯。
张世泽的眼睛明亮了起来,居然找到了一个能这么痛快地喝铁锈的家伙。他也不甘示弱,咕咚一口喝干了面前这杯酒,招手又要了两杯,每人面前各摆了一杯。
吴迪不动声色地拿起酒杯喝干,然后招手又要了两杯。
这下子张世泽面前又增加了一杯,摆了满满的两杯铁锈。
吴迪嘴角微抿,抑制住自己的笑意,略带好奇地看着他,看他怎么处理这两大杯烈酒。
张世泽脸上的表情用一个字来描述的话那就是“不服”。当然,用两个字来描述的话,还是“不服”。
他一咬嘴唇,红艳欲滴的嘴唇顿时被他咬的发白。他见到吴迪略带讥讽的表情,轻轻哼了一声,两只手同时伸出,各自拿起一大杯烈酒,抬起头来,仰天张嘴,把两杯酒同时倒进嘴里。一边倒,一边咚咚咚地连续下咽。最后实在吞不下去的那一口酒憋在了嘴里,把腮帮子涨得鼓鼓的,像一只青蛙一样。他瞪了吴迪一眼,然后费劲地把嘴里的酒咽了下去。
青蛙的腮帮子刚刚恢复正常大小,就见吴迪又要了两杯酒,咕咚一口干掉了一杯,然后把另一杯往自己的面前一推,他忍不住神情一变。
吴迪盯着不肯服输的张世泽,正色道:“比喝酒的话,你喝不过我。”
张世泽英俊的面庞艳若桃花,他伸手举起酒杯,口中呢喃道,“没试过,你又怎能断定?”
吴迪呵呵一笑:“我想在你喝醉之前问你一个问题……你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
张世泽懒洋洋地回答道:“当然有目的了,要是别人,我肯定不会说实话。但是面对你这样的怪物,我觉得还是实话实说为妙。”
这次他没有一口干掉杯中的烈酒,而是优雅地抿了一小口,让火热的感觉在口腔中弥漫,“我家的主事人,也就是我大哥,派我来和你交朋友。”
“交朋友?”吴迪眯起了眼睛。
“呃,你别多想啊,我的性取向是异性!”
“……”
“呃,是这样的,我知道你叫吴迪,也知道你有一种叫做宁神香的好东西……别瞪我,不是我查的,是家族里查的……如果你是普通人呢,没准儿家族里就会派人硬抢。但我大哥觉得你不简单,硬抢的话很有可能会后悔,所以就派我来跟你处好关系,交个朋友。唉,其实就是硬的不成,我们只能来软的嘛。”
“家族?”
“嗯。我们张氏家族也算是个大家族吧,在H省里说话也有点儿分量。燕京、中海、浅圳等一线城市都有我们的分支机构。在欧洲、美洲的大城市也都有分公司。我们家里分内门外门,内门是上一辈的人掌权,不怎么理睬外界的事情。外门归我们年青一代打理,我大哥就是外门的头,整个英扬集团的产业都归他管。”
吴迪盯着张世泽的眼睛,似乎看到了他的灵魂深处。张世泽的眼神并不躲闪,反而趁机盯着吴迪左看右看,好像吴迪脸上长出了一朵花儿一样。
吴迪突然笑了起来,“你倒是直爽,说了这么多,也不拐弯抹角,这风格我喜欢!好吧,我信了。”
张世泽豪爽地哈哈大笑,又举起酒杯,“大哥还觉得我这个任务难度很大,其实就这么简单,找到你,喝酒,就成了。”
他咕咚一口喝干了杯子里剩下的“铁锈”,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从大花格子西装内兜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吴迪。然后又掏出几张百元钞票,冲着酒保晃了晃,用酒杯压在了桌子上。
“初次见面,就不多叨扰了,免的降低自己的印象分……”他拍了拍吴迪的肩膀,“兄弟,有用的上我的时候,尽管开口……”
吴迪本来是能躲开他拍肩膀的手,但也许是因为重生之后有些寂寞,也许是因为对这个家伙有些好感,他没有躲闪,任由张世泽在他肩上拍了拍,然后看着对方摇晃着出了门,听到了那辆霸道的大块头咆哮着飞驰而去的声音。
他看了看手中那张简洁而精致的名片,闻到了上面散出的一丝若有若无的幽香。名片淡雅的象牙白底色上,只印有一个粉色的名字和一个电话号码。吴迪微微一笑,把它收了起来。
当吴迪来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快放学的时间了。唐骏一看吴迪来了,赶紧凑过来说了他爸来学校想见吴迪,已经等了一上午了。好歹是同学的家长,算是一个长辈,又等了这么久还不放弃,吴迪也不好驳了对方面子,于是就和唐骏一起来到了学校停车场。
还没等他们俩走近汽车,唐大舟就从那辆黑色奥迪A8里钻了出来,快走了几步迎上来,姿态放的很低,热情洋溢地请吴迪坐进车里。
市委第一大秘的每一个动作,都有很多有心人在暗地里研究。比如他见一个人的时候,是坐在车里等对方进来;而见另外一个人的时候,是提前站在车外等待对方;有心人就会知道这两个人的重要程度大不相同。而若是被人发现他居然走了好几步去迎接吴迪,有心人就会知道吴迪该是个多么重要的人物。
唐大舟帮吴迪打开后排车门,等吴迪上车后他又把车门关好,对唐骏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别等了,回教室吧。然后他绕到汽车的另一侧,拉开另一扇车门坐了进去。
“吴同学,你好。是这么回事。我是市委秘书处的,这次是代表赵书记来邀请你去他那里聊聊天。”
“赵德仁书记?”
“是的,我是他的秘书。”
吴迪在记忆里回想了一下从报纸和电视上看到的关于赵德仁书记的消息。在他的印象里,赵德仁是个正儿八经干了些实事的官。这个书记比较关注农业基础设施建设,在西边几个比较贫穷的县里推进了自来水入村工程。
H省处于华夏北方,多数农村比较干旱缺水,村民们以前都是饮用村口机井抽上来的地下水。后来由于污染严重,井水水质越来越差,入口都是一些难闻的怪味。就有一些脑子比较灵活的人看到了商机,把拖拉机或者农用车改装成油罐车一样的水罐车,从县城里灌自来水,进村卖给村民。
村民们家家户户都是平房,没有一家能像南方富裕村落那样盖起小楼。他们在房顶修上一个全封闭的蓄水池,卖水的车来了之后就买上一吨,储藏起来用于饮用。祖祖辈辈喝的那些井水如今有了异味,只能用来洗洗衣服啥的。
赵德仁推进的自来水入村工程使得村民们家家户户喝上了干净的水,在老百姓心里,这就像修桥铺路一样是大恩德。在村里不管是八十的老太太还是十来岁初中生,都知道现任市委书记是一个叫赵德仁的好官。
有记者采访时顺口问了问村民知道前几任好官的名字不?一个老大爷好像耳朵有点儿背,他说:“前几任狗官?俺一个也不认识!”
吴迪想起来赵书记在百姓中的口碑,便笑了笑,答应道:“好的,既是赵书记召见,学生安敢不从。”
唐大舟第一次和吴迪接触,出于职业习惯,早已开始暗暗观察对方。两人在汽车开往市委的路上互相聊了一会儿,他惊讶地发现对方言语得体,学识渊博,对一些事情有着独到的观点和见解。在不知不觉之间,他发现自己在聊天过程中居然没有把他当成和自己儿子一样大小的中学生,而是当成了一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