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月起身,嘴角勾起一丝的笑意,眼底冰冷的潭水缓慢的流动着,她随手摘下一枝花,接着在手中抹灭化成灰,她的亲哥哥真是太后的忠犬,干脆别当这皇帝就是了。
只是这泪水却从眼底一直滑落到心底,恍若窒息。
仇月背后的云翻腾,轰隆隆的雷声降落,似是凤凰浴火重生前的暴风雨。
衡历天元二十九年,衡辰公退位,衡月君践祚,世人皆惊。衡月君,衡阳公胞妹也,其改年号为日兴。古往今来,具毋女为上,且夫圣人曰: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盖衡之衰微具在此。
————《四国记·衡史》
以上是后世的史学家评论这个时代的。
只是这其中的枝节碎末还是只有那个时代的人才懂得。
仇月穿着金黄如暖日般的皇袍,紫黑色的秀发被红色的丝绸随意捆绑着。一步,一步,一步的走向皇位,或许很久以后她才知道一切便是从这里再也回不了头了。走到头,她转过身站在金銮大殿上,俯瞰着脚底下的芸芸众生。
她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只是这笑意却不达眼底,也看不出任何情绪。她遥望南边的远山,那是世外桃源,低下头加冕,盯着自己脚下的金地,这是无间地狱。她闭上眼睛,接受着身边少数阿谀型官员对自己的“赞美”,还有部分人看自己横不是竖不是。
真是有趣,谁曾想到一年前她身无分文,被迫嫁到宣国,恢复记忆之后任性回归,却无人理睬。一年之后,自己却成为这个国家的拥有者,命运弄人。
仇月睁开眼睛,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三哥震阳,笑了笑,朗声道:“朕今即位而顺,以震阳兄功大,特封震阳兄晋阳王。”鼓掌稀稀落落,但却没人敢反驳。
仇月笑着看众人的反应,淡淡说道:“退吧。”众人零零散散的走了,唯有震阳留着盯着她。
她说:“三哥放心,我自会帮你,给我三日,三日后的辰时你进宫,来延春阁。”震阳点了点头,转身离开,面无表情。仇月不在意他的态度,对于一个失去心的人还能计较什么呢?他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只记得当时日儿星儿云儿逝,虽然知道自己这时去宫殿是自投罗网,却也难忍心头怒火,冲入便被万根弓箭迎接,即使躲过了大多数,却仍然刺得如个血人般,像个折翼的朱雀坠落在宫门脚,只听到一个冷漠至极却暗带讽刺的语调:“丧家之犬,所谓的妖女不过尔尔。”
“呸。”仇月睁开眼睛,狠狠的把口中的淤血喷到那人身上,抬头才发现竟是楚震阳。仇月苍白的脸勾出一丝奇异的弧度,极度尖锐的说:“我是丧家之犬,你是什么?连禽兽都算不上,连自己的妻子都下得了手。不过是个服从他们的虫子而已!”
“彭”的一声,仇月头所倚靠的墙出现了一个大洞,一只大掌狠狠攥住了她的脖子,冷漠的口说:“你知道些什么?”
“呵,我也不知道些什么。仅仅知道,你杀了你的女人,后悔至极罢了。”仇月脸上展露一种奇异的表情,似神秘、似将死、似无奈、似决绝。她指着自己的鼻子,“而我是那个拥有着上古术法的人,更是不巧的是我这只丧家之犬正好会‘死而复生’。”
楚震阳的手倏忽松开,“来人,带她走。”
“王爷这.......皇上是叫您守住这个门,勿让妖女逃走,您这......”旁边传来一个声音。
楚震阳转过头,面无表情的说“谁看到妖女落到这片区域了?我只是在这呆太久却不得,故回去罢了。”
“是。”那个声音退下去。
仇月闭上眼睛,笑了。还活着,很好。
她听到耳边,睁开眼睛,只见眼前楚震阳盯着自己,冷冷的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她因疼痛而扭曲的脸硬深深的挤出一个笑容,说:“做交易之前都要先摊部分的牌,你的呢?”
楚震阳沉默了一会,接着以深泉般缓缓流淌的讲起一个故事。
那时,有个人他是驻守边疆的皇子,说是皇子,其实也只是被皇宫中那些人给逼的来守护边疆。虽然那里的生活比诗人描绘的还悲凉,但是生活却也分外简单,没了那些纷争,心也是安静的不像以前那般浮躁。
就这样,他日复一日的过着。但是,有一天。
他在沙漠的边缘巡逻加散步,看见了一个女孩。女孩蜷缩在沙坑里,嘴唇因为缺水而干裂,全身温度很高感染了风寒。看到她这副摸样,他就想到了自己也是像丧家犬一般的被赶到了这里,出于怜悯。他把她带回了营地。
几日后,女孩渐渐恢复了过来,当她睁眼的时候,那惊恐又倔强的眼神看着他心一颤。她谁也不跟,却偏偏黏在他后面,他问女孩是谁?家在哪?哪国人?她也不回答,只说自己叫赤鸟。
虽然女孩很少说话,但在营中她却会很自觉的帮他们这种大汉洗衣、做饭。给那些没有女人照拂的人一丝家的温暖,营里也越来越有生气。虽然有些小子对她毛手毛脚的,但却迫于那皇子的压力,都打退了自己的想法,
之后一次,那皇子与敌人作战时,一个蛮人在后面偷袭他。突然一支箭射中了那个蛮人,事后问了所有人,是谁射的那支箭,都没有答案,回去的时候,他路过赤鸟的帐,发现她在收拾箭囊。皇子便进账,正在收拾箭囊的赤鸟吓得抖掉手中的东西。
他略有奇怪便似开玩笑般的随口问她,是不是她射的。赤鸟死都不肯承认是自己射的,但是这种拙劣的谎言又怎能骗过从小在宫中生长的他呢?他没有插穿她,只是在日后中默默的观察着她。
他希望发现出什么,又不希望发现出什么。
也就这样没事瞅瞅她一眼,却不知从何时便养成这个习惯了。仿佛如是看不到她,便觉得不安。皇子很不可思议,明明是来监视她的怎么会产生这样的感觉。怕是眼缘多了,变成缘分了,那个瘦弱的小小的身影已经刻在他心上。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喜欢上那个女孩,也许是见面时的所触发的怜悯,也许是她醒来时那抹倔强又惊恐的眼神,也许是她走在沙漠时的孤独的背影。
她的小小的脸庞偶尔绽放出的笑容,总是给皇子贫瘠的心中浇浴温暖。
她弱小又倔强着。
青丝随风舞动,她总是喜欢坐在黄沙上,默默看着夕阳,眼神迷离也不知汇集在何方。那时刻她周身弥漫着的悲伤的气质令人心疼不已。
他承认了自己的心意,却始终不曾透露过。因为他觉得自己给不了这个好女孩的幸福,只是绝对不允许营中的将士们对她有意思,一旦知道便大发雷霆。
女孩总是笑笑的,看着他发火,眼神暖暖的,而他则尴尬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