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算来已经跟着先生念书一年有余,先生有个好听的名字,金文声。确实是人如其名,一样的儒雅秀气。先生年纪二十七八岁,家中已有妻儿。我总在想,该是怎样一个清新的可人才能配得上先生。我以后的郎君若是有先生的学识和品行可真是件顶好的事,想到这里不禁为自己的不矜持羞红了脸。见四下无人,赶忙收拾了书本准备回屋。这时候听见院子里传来大娘的骂声和摔东西的声音,这半年来大娘脾气愈加的暴戾,府上人皆知大娘这几年几乎寻遍了这奉天省里的名医,求生子的秘方。怎奈她那肚子就是不争气汤药也喝了西洋医生也看了,可是一点动静也没有。我和心玫一天天大了,爹爹和大娘更是着急。这些我都不关心,我只想着下次金先生来能多讲点外面的新鲜事儿。
拿着东西正要进屋,远远地听见两个厨房老妈子说老爷要娶新姨太太了,我心里一怔。还娶?也许是“姨太太”三个字触动了我,我竟站在门口细细听起来,原来管家打听到一位能掐会算的老神仙,说是以后三百年的事他都能算出来,十里八乡的乡亲都说极准。特意禀了老爷太太请了回来说是给府里看财运,大家心明镜一样都知道是给大娘看子嗣的。看大娘这么折腾,想必结果是不满意。再凑近了听老妈子的话,说是大娘没有子嗣运,求子是不可能了,要想保住这韩家的香火不断只有给爹爹纳个侍妾。这侍妾还是一般的姑娘就行的,名字里必须带着个儿字,方能招来个儿子,还要是腊月极寒天气出生年纪不超过十七岁的才算数。
我摇摇头很无奈,爹爹一项听大娘的话,从不敢违背了大娘的心愿。娶侍妾这等大事大娘肯定不会同意况且上哪找那么个姑娘嫁给这已近中年的男人。倘若娶了可真是糟蹋了人家姑娘,对老妈子的话我已经再提不起兴致,索性回屋里摹字帖子去了。
这天我正在屋里绣着托老妈子从外面捎进来说是最流行的花样子,想着这两年大娘忙着四处求子对我也宽待起来,不仅读了书还让府里管做衣裳的老妈子教我些针织女红。毕竟还是大太太心思周到,虽是庶出但我也是韩家的女儿,以后嫁出去也是老韩家的脸面。要真是什么都不会了,真是掉了她这大太太的身价。手里的活没停听见外面噼噼啪啪一阵鞭炮响,是谁家的孩子这么大胆?敢在韩府门口方便放鞭炮?我探头到窗前想看个究竟,看见从侧门那边过来一伙子人,簇拥着一个红衣红鞋头上还盖着个纱巾红盖头的姑娘往正房那边去了。
这……就是新娶来的姨太太?爹爹最终还是因为要传香火而违背了大娘。
今天金先生没到府上讲学,就只能闲着绣绣花样子。来了这样一位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姨娘,这一下午满脑子都在想这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呢?爹娘怎么忍心让她嫁给年纪快能做她父亲的男人?应该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吧,从小长在府里,大娘苛刻爹爹冷漠和下人们的忽视但总好过流离失所。这几年时局不稳定,好多人家的男人都抓去充军。家里只剩下老弱妇孺,日子很是凄凉。
转天我和心玫拜见了这位新姨娘,十六七岁的年纪,乌黑的头发在一侧打了髻,带着一个环了珠子的银簪子,皮肤白嫩吹弹可破,简简单单的装束清新脱俗,宛若天女下凡。怎么看都透着得体。再看爹爹脸上笑开了花,寻得了这么个粉人似的娇妾,自然开心。到是大娘脸色不大好。厚厚的脂粉也遮不住经年操劳留下的痕迹,衣着华贵也盖不住已经有些许走样的身材。心玫在一旁心疼母亲,也没给新姨娘好脸色。这些新姨娘看在眼里都只是淡淡的一笑,我对眼前这个女子更是好奇,她究竟有着怎样的身世?这样的安静美好却嫁到这小镇上当了半大老头子的小妾。这就是仅仅比我和心玫年长三岁的姨娘——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