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苏眼看着月明被一只大鸟救走,正欲往皇宫禀报,刚骑上马匹,却被忽然出现的身影拦了下来。流苏勒马,马前蹄稳稳站起,原是想逼前面的黑面人闪开,他却如纹丝不动,一双眼睛盯着马背上的流苏。眼神戾气让她打了个寒颤,仿佛一盆冰水从头上直泼下来。
马停,周围的空气像是突然停顿了一番,流苏眼前一道蓝光慢慢聚集,渐渐形成一团蓝色火焰,直往她的头部撞击。巨大的冲力将她从马背上震了下来,蓝色火焰渐渐进入她的身子,在她闭上眼睛失去知觉的前一刻,她看到周围行人皆渐渐倒退,城中漏刻水滴慢慢回到顶端,意识一点点模糊,她仿佛听到了时间倒流的声音。
月明被鲲鹏背至军营,遥远便听到似是有人吵闹。
“将军,此次行军原就凶险,月明姑娘被俘大家伙儿都知道你心里难受,但好歹吃点东西保存体力,接下来或许还有众多大战等着呢。”月明听出来是魏源的声音。
月明知她被俘之时,亲看到林意寒背后中箭,从马背上倒了下来,之后她便没了意识,等再醒来之时,却已发现自己躺在了亓贺族皇宫之中。
一路上她一直向鲲鹏打听林意寒之事,虽鲲鹏说无大碍,心中难免惴惴不安,如今回来又听魏源如此说,便知这几日怕是林意寒时时担忧了。
掀开营帐,月明瞧见林意寒正低头看着案几上的一张地图,并用毛笔在上面圈圈点点。口中喃喃自语道:“若从北方河流穿过,定能在一日之内到达亓贺族皇宫,但却一马平川,敌军杀来,怕是难逃一难。从西面丘陵穿过,虽易守难攻,却用时过长,若亓贺族对月明不利,又当如何?”
魏源对着他摇了摇头,正欲往营帐外煎熬药物,抬头却见月明一身戎装站在门边,心中甚是欢喜,忙跑了过去轻声说道:“上天保佑,吉人自有天相,月明姑娘快好生安抚一下将军,这几日见他茶饭不思,恨不得自己残手残腿的跑去救你,整个人都魔怔了。”
月明见林意寒嘴唇泛白,许是许久没有喝水,嘴唇早已起皮,下巴上已长满胡须,头发凌乱的披于身后,样子确实憔悴。
月明轻声走了过去,将林意寒手中的毛笔接了过来,又端起案几边的一碗茶,轻声说道:“许久不见你喝水吃饭,难不成成仙了?”
林意寒听到月明的声音,微微怔了怔,微微抬头却见月明那张俏丽的脸正看着他。心中像是一块大石头突然落地,也不管鲲鹏和魏源还在营帐中,忙将月明揽入怀中。
月明枕着林意寒受伤的右肩,白色的绷带上有丝丝鲜血透了出来,吓得她忙起身,却又被林意寒重重揽入怀中,“这几日,你怕是吃了不少苦,许是我太没用,无法护你周全。”
月明用手摸了摸林意寒受伤的右肩,“也未曾吃苦,说来也奇怪,那日攻破我们屏障的黑面人,却无故帮我,我这才有机会逃出亓贺皇宫,在途中被鲲鹏搭救。”
“黑面人……”林意寒口中喃喃说道。那日他冲杀在前,也曾见过这个黑面人,他身为亓贺族术士,却全然无理由帮助月明逃脱,也不知他是否有何用意,心中难免有些纳闷。
那边魏源见林意寒又费神思索,原就伤势不轻,这几日又未曾好好调理,便忙打岔道:“这次有惊无险,也是将军和月明姑娘的福气,既然都安然回来了,将军也该好好休息了,想来亓贺族出来这么大的事,一时半会儿也无心思与我们对决,将军趁机将伤势养好才是正经。”
月明也忙点头赞同,林意寒看众人态度坚决,这几日也着实体力不支,便命人打来水,洗了洗便回床上歇息了。月明留下来照顾林意寒,魏源和鲲鹏从营帐中退了出来。
鲲鹏沉默不语,只低头往前面走。想起今日搭救月明时,确是在亓贺城墙上看到了一位黑面人,月明长鸣锁吹响时,他也未能准确判断地点,眼前却蓦然出现一个蓝色火焰,火焰转了两转,便朝着云层外飞去,像是为鲲鹏指路一般。他也无心多想,便跟着蓝色火焰,冲破重重云层,果真看到了城墙下的月明。
俯身冲下之时,鲲鹏微微抬头看了眼黑面人,那双眼睛微微带点悲凉,却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鲲鹏在记忆之海中极力寻找着这双眼睛,最后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片美丽的花海,那里是玉榭岛。成片的玉兰树下,清晨临近之时,一个清瘦俊朗的男子拿着青瓷茶壶将一颗颗琼露滴入壶中。
那时,他会笑着上前拍拍男子的肩膀,那双眼睛总是满眼笑意,他却总能在笑意中感受到一丝悲凉,鲲鹏记得,每次见到他时,总会问道:“这么早,又忙着为月灵采集琼露?”
他也始终保持着笑意,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既未有仙术可以救她,我便用凡人的执着护她周全。”
鲲鹏猛然停住了脚步,旁边的魏源喃喃说道:“又是个黑面人,难不成今年的装扮流行不成?”
这句话倒让鲲鹏听到了,忙向魏源追问,魏源见他一副心急的样子,忙说道:“方才听月明姑娘说救她之人面带黑色面具,我便想起出征前夕,陛下命我进宫议事,许是天色渐晚,原本熟悉的皇宫却怎么也走不到头,偏偏误打误撞进了露更宫。这一进去,便看到一位黑面人正在宫中打坐,我怕是哪国朝贺的使臣,便不敢贸然打扰,忙退了出来。”
“露更宫……”鲲鹏想起夏公公送来的信上诗句也正指往露更宫,便知自己心中猜想怕是十拿九稳了。又想着月白等人正在府中筹划解救易水寒之事,还不知他已到达亓贺皇宫。
还不等魏源说完话,鲲鹏便往远处跑去,找到一处无人之地,便捏了个诀将前线之事藏于一片羽毛中,轻轻放手,便看着它往凉州方向飞去。
林府中,月灵被林夫人每日三碗燕窝粥养得珠圆玉润,脸上也渐渐有了血色,身子比进府之前胖了许多。小腹也从微微隆起,变得宽松的衣服已无法遮住肚子。冬日阳光正好,思雅和秋水将藤条躺椅搬了出来,好让月灵躺在上面晒晒太阳。
月灵虽心中有事,但也知她现在法术尽失,也无计可施,再加上腹中胎儿却也需要照拂,便也渐渐放宽了心,安心养胎。
秋水摸了摸月灵的肚子,笑着说:“小宝宝,好好在娘亲肚中成长,他日出来秋姨定会好好疼你。”
思雅见她样子憨态可掬,也笑着打趣她,“若如此喜欢孩子,倒也留心找个如意郎君才好!”那日秋水与月白划清界限,与思雅的感情却深厚起来,两人性子相差无异,都是拿得起放得下之人,话说开了反倒比原来藏着掖着让人觉得舒心。
虽此时秋水仍不愿理会月白,但思雅也知她只是心中有些气还未释放,倒不是真有多痛恨月白。秋水听她如此说,便笑道:“若照我说,你要是盼我早日生子,倒不如劝劝自己,你若再不抓紧月白,我倒是有信心将他抢了来!”说完朝着思雅笑了起来。
思雅羞赧脸红,起得直跺脚,“月灵,你瞧瞧你这小姑子,倒是嘴上功夫了得,不把人羞死,倒是不罢休了,看我今日不好好收拾你。”
两人便在月灵身边打闹起来,月灵见两人玩得开心,心中也觉舒畅了许多。往日在幽静庭中,日日也没个人说话,如今在林府中,吃穿用度都是一等一的精细,心中自是感激不尽。
三人正嬉笑间,月白从门外急急忙忙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一片羽毛。三人见他脸色稍显严肃,便知是有要事发生,也都停了下来等着他过来。
月白走近,手中微微施法,又将羽毛抛入空中,阳光之下,鲲鹏的身影却渐渐显现出来,虽是半透明状却也能大抵听清他的言语,“月白,月明被俘亓贺,却意外遇见一位黑面人,他竟帮着月明逃离皇宫,说来也巧,魏源那日进入冥王朝皇城,无意间进了露更宫,也见一位黑面人在庭中打坐。我虽未与他交手,但从眉宇间可以看出他就是易水寒,你等且勿轻举妄动,静待我们回京,细做打算再行商议。”
话语落定,羽毛慢慢飞回月白手中,旁边的思雅将月灵扶住,只见她眼角泪水慢慢滴落下来。一旁的秋水也有些震惊,虽说如今还是未能找到哥哥,但好歹知他康健,心中便稍稍安定了些。
月灵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对着月白说:“今日这便是最好的消息了,想来水寒虽被朝廷挟持,也定不会做伤天害理之事。”
月白用手揽了揽月灵的肩膀,说道:“水寒兄的为人,你我尽知,你且莫再多想,好好养胎便是。他日团聚之时,他还指着抱上大胖小子呢!”
月灵深吸一口气,双手轻轻附在肚子上,肚子中的孩子也似是知道了这个消息,微微跳动了一下,月灵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天边的阳光正照着冬日的大地,一切都充满着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