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曾是美人,也曾是玉为骨,雪为肤,芙蓉如面,杨柳为姿。
她也曾期盼遇见一个爱她如命的人,也想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
他说她善良,有他从未见过的单纯,他们曾在祭典上发过誓言,要生生世世永不相弃。
每一个诺言,每一个眼神,她都牢牢记在心间,可谁又能想到,正是这说要爱她一生一世的男人,用最狠毒的禁术将她封印。
“你曾夸我漂亮的,你说我是你见过的最好看的女人,可是为何,现在要叫我怪物?”
陆轲双目赤血,看着她早已不成人形的面容,忽然想起初见时的场景。
他奉父命下山除妖,却在青山脚下,溪水尽头,遇见了一个女子,她红衣灼灼,身姿玲珑,正在翩翩起舞,那是第一次心动,也是第一次觉得世间景色也不过如此。
她说,“公子,你可知这世间有掌上起舞?”
陆轲微愣,早已说不出半句话来。
素心婉转轻笑,清亮的眼眸是他从未见过的澄澈。
世人皆有欲,贪嗔痴恨恶欲爱,可是从她的眼中,看不出一丝杂质。
“公子若是不信,待素心为你舞一曲可好?”
他缓缓伸掌,只见那红衣翩跹,跃然于他的掌中,在清溪边,灿阳下,让他平淡的心,惊起了一波汪洋。
只是这美好的一切,都止于见到她的真身。
他出生除妖世家,从小耳濡目染妖怪如何残害人间,而他的职责,便是斩妖除魔,匡扶正义。
他拗不过自己的心,他痛苦、他自责、他害怕,他想不顾一切与她相守一生,却又过不去心中的那道坎,介怀她是一只妖。
他有大好的前程,有远大的志向,他将来要继承陆家的家业,要得到父亲的赞赏,所以他从不敢出丝毫差错。
他确实爱她,却更爱功名利禄,更爱世人的赞誉。
这十年来,他其实过得一点也不安心,因为做了亏心的事,所以夜夜不得安宁,他梦见她满身鲜血,带着怨恨来找他寻仇,日日夜夜,他从梦中惊醒,却再也无法入睡。
他缓缓伸手,抚向她狰狞的面庞,“素心,对不起。”
仿佛是错觉,她顿下手中的动作,不敢相信。
“是我害惨了你,这些年来,你受苦了!”
素心忽然笑了起来,声音有些苍凉,“受苦了?你也知道我受苦了?你看看我的手,你看看我的脸,你曾说我有一双这世间最好看的眼睛,可是现在,你看看我,你看看我……我的眼睛哪里去了?我的眼睛哪里去了?”
她声嘶竭力,不住的哀嚎。
“素心,对不起。”他轻咳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我不要对不起……我不要……”她拼命擦拭着他嘴角的鲜血,惊慌失措,“你不要死……你不要死……”
陆轲淡淡笑着,“素心,我来履行诺言了,既然生我们不能在一起,死便同眠吧!”
他看着天空,云彩稀薄,曾经最怕噩梦醒来,如今竟觉得释然,因果轮回,欠过的债,终究是要还的,只是他知道,素心受过的苦,恐怕生生世世都还不清了……
“陆轲……陆轲……你醒醒…….你醒醒啊!”她愣愣的瘫坐在地上,神情呆滞。
曾一心想要报仇,却最终抵不过一个爱字,他死了,可是她的心却空了,十年来支撑她活下去的力量,一瞬间土崩瓦解,“我终究,还是输了……”
这情劫,她输的一败涂地。
看着他们相握的手,薄荷有些怅然,“阿衍,你说素心还爱陆轲吗?”
“爱又如何,经过了这么多,就算他们都活着,也不能在一起,倒不如死了干脆。”
“他们说生死同穴,你说我们该帮他们实现这个诺言吗?”
“想必他们也是愿意的吧!”那交握的双手,不正诉说了他们的内心么?
他们正准备将陆轲和素心下葬,一群人却浩浩荡荡而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残害我陆家的人?”为首的中年男子与陆轲十分相似,按年岁来算,应该是他的父亲,陆家家主,陆清源。
“陆大人连我也不知道,看来这家主当的也不过如此。”孟衍轻笑。
“你!”陆清源被气得不轻,眼前一共五人,他能确定其中三人是妖怪,唯独孟衍和薄荷,他竟察觉不出一丝妖力。
“你的儿子,偷用禁术,封印无辜的妖怪,我不过是在替天行道,让他早些遭报应罢了!”孟衍语气淡然。
陆清源冷哼一声,“你说我儿子偷用禁术,可拿得出证据?”
他指了指地上的素心,说道:“这便是证据!十年前你的儿子偷用禁术,将这位姑娘折磨的不成人形,如今也该是他偿债的时候了!”
“你信口雌黄!”陆清源显然不信,“你随便拿一具尸体 ,就说是我儿子杀的,我们陆家可不认这个栽赃!”
孟衍嘁了一声,似乎有些无奈,“都说除妖世家不过是些食古不化的老头子,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你好大的胆子!”陆清源的手下见他侮辱了家主,立刻上前想要教训他。
孟衍摇摇头,衣袖一挥,他们便弹了出去。
陆清源眼含杀意,运用起全身功力,飞快的向孟衍袭来,招招致命。
孟衍身子一错,便避开了他的攻击,“君子动口不动手,陆大人何必如此心急气躁嘛!”
“你小子,找死!”陆清源招招狠毒,追得孟衍满处跑,但他却毫不还手,似乎很享受这追逐的过程。
“小子?什么小子?你祖师爷爷曾经可是我的手下败将,还跑到神庙侍奉了我两年,就差拜我为师了!”
这桩秘辛往事一直是陆家的耻辱,陆清源此时听来,只觉一怔,“你……你是碧落溪的孟衍?”
他摇着扇子轻轻扇了扇,“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本尊。”
薄荷小声嘀咕,“旭,孟衍何时还做过如此威风的事,让堂堂一个除妖世家的家主,到神庙来侍奉他两年?”
“您别听大人瞎吹,他那是跟陆先生打赌,猜捉来的蛐蛐是公是母,结果陆先生输了,就跑到庙里住了两年。”
薄荷抽了抽嘴角,对孟衍有些鄙视,她就知道孟衍那个狗样子,怎么可能做出如此威风气派的事?
陆清源有些收敛,连他祖师爷爷都打不过的人,他估计也讨不到好处,“就算你坐镇这东青山,也不可以随便诬陷我儿,滥杀无辜!”
“啧啧,既然你说了滥杀无辜,那不如看看这个。”他拿出瓷瓶,摊在掌中,剔透晶莹的翠绿在阳光下散发着淡淡绿光。“陆家主可识得这个物件?”
他只一眼,便认出这是他们陆家的收妖法器,乃是用百年翠玉炼制而成,“这怎么会在你手里?”
“看来你认得此物。”他在阳光下晃了晃,白光一闪,便见一条通体白色的冰虫掉落在地上。
“这……这是千年寒虫?”他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我不知道为何你的儿子要将陆家的法器送给一个妖怪做定情信物,也不知他是何时在里面养了寒虫,我只知道,他为了继承你这家族之位,偷用禁术,残害无辜!”
陆清源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地上的陆轲,叹了口气,“既然证据确凿,我也无话可说,没想到我陆家世代清白,竟出了这么个孽子!”
“你们陆家是不是世代清白,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的祖师爷爷陆流风,倒是风流得很。”他表情玩味,似乎带着一种深意。
陆清源被他说的脸青一阵红一阵,“祖师在上,岂容你这么胡说?”
“诶,这怎么是我胡说,他爹娘给他取名的时候,就摸准了他的性子,*,所以才给他取了个应景的名字,叫流风。”
他勾唇轻笑,“我也是看你是他的第三代嫡孙,才将这段不算秘辛的秘密告诉你的。”
陆家损失了一个儿子,想来讨个说法,反而来吃了个闷亏,薄荷看着陆清源想发作又不敢,只好忍气吞声离开的模样,啧啧叹气,“阿衍,你今天有两米诶!”
“什么两米?”他挑眉问道。
“就是你在我心中的形象又高大了那么一丢丢啊!”薄荷笑道。
“才一丢丢吗?”他噘着嘴,有些失望。
薄荷歪着头说道:“我心中的男神可是钟汉良,你跟他比起来还差得远呢!”
“钟汉良?”孟衍大怒,“他是何人?”
薄荷一脸迷妹,“他可是这天上地下,绝无仅有,英俊潇洒,透着丝丝男性荷尔蒙的霸道精英男神,钟小哇!”
“岂有此理!你告诉我,他在哪里,我要跟他决斗!”他怒发冲冠,只为红颜!
薄荷看着他那副模样,偷偷笑道:“我男神岂是你说见就见?跟他比,你简直输的体无完肤!”
孟衍气得怒吼,“钟汉良,我一定要找到你,哪怕掘地三尺!敢跟我孟衍抢女人,简直是活的不耐烦了!”
薄荷拍拍胸脯,默默念道:“小哇,实在不好意思,借你一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