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健见宁骑城问那队缇骑的事,急忙答道:“两日前已进入小苍山,是按照你的吩咐驾的马车,一共三辆。”高健有些不明白,“大人,为何不让骑马?”
“还用问,当然是避免被人发现。”宁骑城嘴角浮上一丝笑意。
“那山里会有什么人?”高健一直不明白宁骑城肚子里打的什么鬼主意,而他只是依照吩咐去做,什么也没问。
前日,他调集数十人坐上大车前往小苍山,带足五日的口粮,给兵卒们说去狩猎,往年也有惯例,临近年尾打些野味犒劳将士。只是这次很隐秘,只带几匹战马,大部分兵卒坐在车上。
“看这里,”宁骑城指着地图上那片山庄道,“知道这里是谁的老巢吗?我得到密报萧天就是狐山君王,哈哈……”宁骑城得意地用手掌猛地盖下去,“端他的老巢……高健,如果我把朝廷重犯捉拿归案,还用看他高昌波的狗脸吗?你速去召集人马,今夜出发。”
高健像没听见一样,身体前倾眼睛还盯着书案上的地图。“高健……”宁骑城又唤一声。
高健方回过神来,他不经意地擦了把额头上冒出的冷汗,点了点头,“大人,几时出发?”
“酉时。”宁骑城说着,看到管家李达探进半个身子,看了下里面又撤回去。透过窗户,看见李达身后跟着一个身形高大穿大氅的蒙面人,心里一惊,仍然不动声色地吩咐高健,“你下去准备吧。”
高健施礼退出去。在廊下与李达迎面相遇,高健点头示意,与他身后的蒙面人擦身而过。高健一皱眉闻到此人身上浓浓的羊膻味,他转回身看见那人露在大氅下面的靴子,一眼认出款式出自蒙古一带。
高健一边走,一边思虑万千,他发现宁骑城与蒙古人有联系不是一次了,这一次难道与晚上的行动有关?宁骑城的那一句“萧天就是狐山君王”让他听后百爪挠心,他该怎么办?
“高千户,”身后李达喊他,他回过头。李达跑来传来宁骑城的口信,让他在会客室等他。高健暗自后悔,刚才为何不跑出去,此时想走也不能了,他只得跟着李达去往会客室。
此时书房里,宁骑城迎上前,蒙面人去下了面巾,露出了乞颜烈憔悴不堪的脸,两腮的胡子蓬乱也没有打理,看得出他近来心情低落,日子过得并不好。宁骑城不敢怠慢,急忙行礼:“义父,你怎么来了?”
“这要问你?”乞颜烈大咧咧坐到一张太师椅上,“如果我今天不来,你是不是就一直躲着我?”
宁骑城一笑:“儿子哪敢呀?”说着,他抬头扫视眼窗外,把窗帘放下,又把门关上。“义父不知,如今我处境艰难,这段时间接二连三的出事,我上赶着擦屁股都来不及。”
“所以,你也就顾不上你义父的死活了?”乞颜烈接上他的话说道。“我这次来,是给你带来了一个大好的消息,瓦刺部的首领也先派人来见我了。”
“他们近来派了一个千人的使团来朝贡,现如今满大街的蒙古人,这有什么可喜可贺的?”宁骑城不以为然地说道。
“哼,这你就不知了,按大明的惯例蒙古使团朝贡,每次都得到比朝贡的物品多得多的回赠,好彰显他大明天朝上国的神威和富裕,但这次你可知他们得到多少回赠?”
“多少?”
“几乎空手而归。使团的人肺都气炸了,扬言要征讨大明,这正是也先求之不得的。”
宁骑城一惊,在大明上下有此权限可以处置朝贡回赠的人不多,他一声冷笑:“这恐怕又是王振干的,以前每年使团得到丰厚回赠都会分一部分给他,今年王振痛失银库,高昌波接手调查银库被盗之事,一直把蒙古人列为怀疑对象,他是一个爱财如命的人,此次定是对蒙古使团回赠下手,以报复银库被盗……”宁骑城摇摇头,一脸厌恶。“义父,这样一来,岂不是又要打仗?”
“所以,咱们建功立业的时机到了。”乞颜烈微微一笑道。
“也好,我再也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呆下去了,义父,我提兴龙帮帮主萧天的首级来见你,作为条件,你让我带走养母,我要回草原。”
乞颜烈眨巴下眼睛,问道:“萧天?你发现他的行踪了?那些银子呢?”乞颜烈听到萧天就联想到银库,那次的失手让他痛失了一次绝好的机会,这个仇此生不报绝不罢休。
“我有暗桩密报,”宁骑城走到书案前,指着案上的地图道:“瑞鹤山庄,萧天就驻扎在那里,我想银子也会藏在那里。萧天还有一重身份,他便是朝廷一直想要缉拿的狐族要犯狐山君王,我已派人盯住那里,他们插翅难飞。”
乞颜烈走近书案盯着那张图一阵双目放光,不由激动地搓起双手。片刻后,乞颜烈突然说道:“好小子,你若是缉拿了朝廷要犯,不是就立了大功吗?朝廷定要为你加官进爵,你小子好好给我待在朝中,别想撂挑子走人?你记住我的话,你养母有我照顾,你还不放心吗?”
“义父,王振现在根本不信任我,他派人暗中查我,我留下迟早会被他除掉。他这人疑心很重,一旦对手下不再信任,便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宁骑城一想到王振就忍不住烦躁。“即便是我立了功,也只是保一时,难长久。”
“你一身武艺还怕那个阉人?你待在锦衣卫将会有大用场。”乞颜烈微笑着努力说服他,“起码要等到也先大军攻城时……”
“我何时才能见我养母?”宁骑城知道与他谈不拢,一想到将要到来的战争,更加担心养母的安危。
“你刚才也说了,现在风声紧,过一段日子吧。”乞颜烈说道,“这一打岔忘了正事了,也先让我给他弄一份,京师的守城部署。这事就交给你来办,这可是我黑鹰帮献给也先的礼物。”
“好吧,那要等我从小苍山回来。”宁骑城走到书案前,“我酉时就出发了。”
“噢,就在今晚?”乞颜烈望着宁骑城,细长的眼睛里黑眼珠咕噜噜转了几圈,沉吟片刻,突然起身抓起一旁的面巾系上,带上兜头,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说道,“那事你记住去办。”推门大步走出去,门外的风趁机呼的钻进来。
乞颜烈从府里角门出去,此时已近黄昏,午市已散,街面上异常冷清。宁府对面街角旮旯里蹲了几个人,一看他出来,急忙站起身,拉着马走过来。
乞颜烈接过和古瑞递过来的缰绳,翻身上马,“快,回马市。”
和古瑞一愣,巴拉下嘴巴:“叔,你不是说带我们出来透透气吗?这也没下馆子,也没听曲儿,就回去了?”
“你个憨犊子,”乞颜烈拍了下他的脑壳,压低声音道:“白花花的银子要不?”
和古瑞一听,立刻翻身上马,他一招手其他几个人也跟着上了马,一声唿哨,几匹烈马疾驰而去。
“叔,银子在哪儿?”和古瑞催马撵上前面的乞颜烈。
“回去就集合队伍去小苍山,咱们要赶在宁骑城的前面。这小子发现劫持鑫福通钱庄的那伙人的下落了。”
“你是说兴龙帮的人,在小苍山?”和古瑞兴奋地嘴里发出一声嘶鸣。
“如果不是我闯进宁府,那小子是不会说的,这么长时间不来见我,一定是有了二心。”乞颜烈阴险地撇了下嘴,略一沉思,回头叫住和古瑞,“你小子没有在宁骑城面前多嘴吧?”
“我才懒得见你那个干儿呢?”和古瑞一脸鄙视,“一个汉人……”
“你记住决不能在他面前透漏一点他养母的消息,知道吗?这小子很奇怪,似乎听到风声似的,几次都提出要见他养母。”
“那个婆娘不是早死了吗?”和古瑞哈哈一笑。
乞颜烈回头瞪着和古瑞,举起鞭子差点打到他身上。
“叔,叔……”和古瑞大叫着躲着鞭子,“我绝不会说的。”
“我只是担心这小子一旦知道真相,咱们就驾驭不了他了,现在他之所以对我毕恭毕敬,就是因为我手上有他的养母,你明白吗,”乞颜烈教训着和古瑞,“宁骑城这个大魔头发起狂来,不把你撕成四瓣才怪,长点心眼吧。”
“是,我记住了。”和古瑞再不敢造次,乖乖地点头附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