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微凉,分外沉静,偶然浮动的一两片落叶也洋洋洒洒、静无声息,何况今夜也是一派祥和的景象,月,是皎洁的月,星,亦是明璨的星。
蔺子衿强搂着她摊在草地上,并不急于搭腔,反倒尽情享受着这难得的消歇,他似乎许久未曾这般揽抱着她了,双手也有意识扣拢了许多,虽不很使力却也令她无法脱逃,只让灼灼的目光取代无声但胜却有声的欣悦。
而伊语淇却仍旧一派抗争的姿态,直至发觉威吓与挣扎也实难脱离这无赖的魔爪时,便“心存不甘”地转作了沉默,她还算了解这厮的伎俩,若是一味蛮干,局面更是焦灼,倒不如冷静一些、待寻良机让他彻底死心,那样倒也干脆。
何况她心中也矛盾的紧,是有慌乱,也还有欣悦;何况她的窘态也已然暴露无遗,与其一味逃避,倒不如坦诚面对……
可即便是陷入了短时的沉寂,她也刻意侧开脸,不愿与他多作对望,双掌更时时抵扣着地面,是有心与他保持着友好而又疏离的维度,俨然是提防的情绪要多些。
事实上,在她落进他怀里的瞬间,整个心便就似乎融化掉了,一切的抗拒也只是象征意义上的反驳,一切恼恨、埋怨也只借以泪水在心头缓缓逶迤。
其实,连她自个也并不知晓这其间的幻变,至少前一刻她还恨不得抽他几个大耳瓜,最好再送上几脚!
或许是她的心还不足以硬铁,或许自他折而复返的那一刻起,她已然默默选择了原谅!
何况他们二人都很是深刻,如此情境可似曾相识,连那对白也熟悉的紧——
大学中的情侣除了日常时候畅游东西,该至学习的日子也多半成双入对往来图书馆之间,他们也不曾例外,照那时她的说法,“玩要玩得尽兴,学也要学成楷模!”
他们一向是系里情侣的模范,何况一年一度的奖学金可还是他们终日“挥霍”的重要来由!
记得有一回,她与歆瑶因洗澡未来及赶过去,便照例让他先占了位置,哪曾想,待她们梳妆完毕、大摇大摆去寻他时,两位浓妆艳抹的小学妹正坐搁她们的位置,俨然是鸠占鹊巢的风情姿态。
更可气的是,她们与他还时时眉来眼去,更不时翻弄书本征询问题,而他也出奇地很善解人意,一派热心学长关切无知学妹的死样子!
她当场便就气恼了,若非有着歆瑶阻拦,只怕立即连掀翻桌子的可能性都很大,她最讨厌招蜂引蝶、朝三暮四的男生了,可偏偏自个的男朋友就是那样的为人!
好吧,其实她这时间想来也还觉着他并非如此过分,至少他对待那二人的笑容也不过是强颜微笑,偶然的回应也只黑着脸蛋,是漠然与疏离的情绪更多些。
可那时的她偏偏就认定了他是在拈花惹草,若非勾勾搭搭又怎来投怀送抱?毕竟一个巴掌可打不响的!
她那时是越想越气恼,若不是歆瑶硬拉住她观测几分钟,她是一刻也不愿多待的,因为照她那时的脾性,会一个电话喊他出来,然后臭骂!不行,就分,反正她一向也不乏追求者!
好在歆瑶那时的话提醒了她,“你男朋友那么抢手,你该高兴,至少你很有眼光!”
尽管到了今日也理不通歆瑶的逻辑,可她仍旧会像当初那样以“还置其人之身”的法子让他知错!
她只拉着歆瑶夺门而入,兴许是太过用力了些,巨大的动静当即就博得了所有人的目光,当然也包括他与那两位风姿绰约的小学妹!
她与歆瑶向来是走在马路上也不乏目光跟随的主儿,她们携手并肩,目光之灼烈可见一斑,何况她们来时也略微打扮了一通,素妆淡抹的清雅,出水芙蓉的灵动,当即就使群星暗淡,莫敢争辉!
何况空气里也还因她们秀发的飘逸而浮荡出诱人的芳香,那时情景可真使一众同学纷纷投来谄媚讨好的眼波!
在众多惊艳的注目下,她牵引着歆瑶选定了他一侧的位置,恰恰与他并行而坐可也有一步之遥的距离,更很巧妙的是他们对侧也正有两位衣着光亮的男同学。
那两人一直将视线聚焦她们身上,而随着她们的落座,两人脸上显而易见的显露出喜悦兴奋的红光,而相反,蔺子衿的面色早便阴沉了许多,比古铜更浓稠了几分,俨然像极了一个黑炭头。
她仍旧记得,只拿余光瞥视出他如此模样,心中就欢快无比,心想着,“你不仁也别怪我不义!”
顺势也就与歆瑶一同拿纤纤细指浅浅撩弄起了发梢,那般风情即便是现今想来也委实有些“过分”,俨然是气死旁人并不偿命的做法!
可效果同样是非同凡响的,他沉默几息就站直了身子,一步跨在了她的跟前,“跟我出来!”
他声音并不很大,兴许是生怕惊扰了旁人,可事实是,所有的注意力全数在他们身上。
“我认识你吗?”她回答的随性,仿佛在言说一件可有可无的事情。
“你说呢!”
伊语淇晓得他是一位极好面子的主,他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站她面前已然是做了十足的思想斗争,当然,从他的眼神也还看得出,他的心中在翻江倒海。
可她偏不遂了他的愿,“咱们很熟吗?”
“你说呢!”
“我不知道。”
“伊语淇……”
即便晓得他的难堪,可也偏偏使他下不来台,这就是伊语淇,“不要叫我名字,我和你什么关系?”
因为做错事就要受到惩罚,这是长记性!
“你是我女朋友,你说咱们什么关系!”
时隔多年,伊语淇几近忘却了自个是怎样的心情被他拽出的门,也忘却了那两学妹后来落荒而逃的姿态,更忘却了骄傲自大的他在向同学鞠躬道歉时落魄与不堪……
不过,她仍旧记着他出门后那句强忍怒意的质责,“伊语淇,你到底想干些什么?莫非看我出丑,你很高兴?”
“我想干什么,你心知肚明!明明是你有错在先,凭什么冲我吼!”实际上,吼的人是她。
“我哪有在吼,只是想和你讲清楚!”
“你就在吼我,你以往从来不这样!蔺子衿,你说,你是不是移情别恋了!”伊语淇自个也不清楚那时哪来的哭腔,只记着那时鼻尖酸酸的,是满腹的委屈。
“哪有,你胡说什么!”
“我都看见了,你还想狡辩!你就是心里有鬼,不然你闪躲什么!”
“你乱讲什么?不和你说了!”
“说我乱讲?行,蔺子衿!有胆就永远别说,谁说谁是小狗!”
“你怎么蛮不讲理!”
“我蛮不讲理?好啊,你找你学妹去,她们知书达礼!”
……
蔺子衿每每遇着她反客为主的打法总也节节败退、无力反抗,便就时常借以冷战的方略使彼此静下心。
可唯独那日也不知怎的,兴许是她真心使他下不来台阶,他们闹得很凶,最后,她竟还提出分手的说法,并言明叫他滚!
蔺子衿是何等骄傲的男生,自尊心受挫自然无地自容,甩袖便去,而她自是一面懊悔,一面硬着脸面扶膝痛哭,那时是真的伤心。
好在,那时的他还懂得她的心思,只呕气走了一小段路程,就折身返了回来。
他们当时的对话一如现在,“伊语淇你就嘴硬!你为啥哭?”
“老娘丢了十块钱心疼!”
他紧紧抱着她,是一个男生该有的气度,“走,带你吃回来!”
那时她噗嗤就笑,是哭中含笑,“你想耍什么花招?”
……
旧时情景依然历历如绘,因而今日蔺子衿这话脱口,伊语淇只觉心头一暖,不觉笑了,近乎都要原谅了他,“你又要耍什么花招?无赖!”
兴许是方才的失神使她重又拾起了某些情绪,伊语淇竟不自觉地连同当日那话也一并说了出口。
可待她回神,蔺子衿已然吻了过来,火热的唇喷吐着灼烈的气息,以极大的力气吸吮、突破她最后的防线,她比任何时间都想推开他,也比任何时候都愿抱紧他,是复杂、矛盾并行的坏思想、怪情绪。
而就在她犹豫与半推半就之中,两人似乎交扯着再也分不开彼此,只让温柔而又凶戾的蹂躏在嘴角蔓延,然后探往更深的维度。
她们不约而同的闭拢了眼睛,尽心体味此间的温存,任由舌尖的触碰言说心灵的独白,似乎她已然在此时忘却了过往的烟云,只放纵心情兀自逍遥在不羁的时辰,然后,抽空自我的烦累,让一切归于平和的境界。
哪怕,星,还是那群星;月,还是那枚月。可风中却平白添了几分别样的温情,让人不禁回味、不禁感慨此间的静好!
伊语淇可以明显觉察到他环拢的双臂松弛了许多,吐纳的气息也愈发急促起来,可她无心去做反抗,更无力抽身而退,似乎她中了毒,只潜移默化中就使她安稳作了回温水里的青蛙!
可也就在此刻,他跌落一旁的手机忽的响亮了,这铃声真如深夜的雷鸣惊扰了一帘好梦。
她猛然就清醒过来,余光瞥视间是三枚鲜红的大字——蔺子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