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玲珑呼吸有些急促,皱着眉,很难过的样子,她深呼吸努力让自己的气息平复下来,良久,终于开口,“梓宸哥,我不恨你,每个人都有私心,就算我当年你告诉我实情,我也赶不及回去救他们,我恨我自己的无能,我保护不了他们,也差点害了你们,如今我解不了自己的毒,与其让你看我疯癫的死去,不如悄悄离去,请原谅我这样自私,无法实现与你的诺言……谢谢你,我此生最快乐的时光,是你给的。”
玉玲珑轻轻放梓宸平躺在地上,用剑在地上刻了什么,复又将剑摆在了梓宸身边,轻轻走开。临到洞口,却还是忍不住回眸,看着躺在地上的那个人,心如刀绞,这一离开,就是生离死别,她赶紧别过头,匆匆离开。
她怕……再一眼便再也舍不得离开了。
玉玲珑拖着脚步走在雪中,每一步都走得艰难无比,漫无目的,毫无方向。不知过了多久,又一阵疼痛袭来,呼吸再次变得急促,捂着胸口希望疼痛可以平复下去,但是最终敌不过疼痛,终于体力不支倒了下去。
又是同样的寒冷袭来,与五年前一样。绝望,不安,想起了小时候在父亲怀里撒娇,与母亲在永乐宫中赏花,缠着哥哥陪自己练武,十八岁在沙场上挥洒着张扬的场景,与梓宸在摘星谷的点点滴滴,一幕一幕,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完全失去了意识。
一男子从远处悠悠走了过来,轻轻抱起这个让人心疼的女子,轻轻叹道:“真的值得吗……”
大雪,纷飞不停,像是要掩盖住一切拼命地往下落,抹去所有的痕迹,欢笑、悲伤、误解……还有思念……
不知过了多久,雪停了,掩盖了一切,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有两个人同时睁开了双眸。只不过,一个在摘星谷谷婆婆家中,另一个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一个惊慌焦急,另一个盲目无措,一个一醒来忙问道:“玲珑呢?”而另一个……
“你醒了。”一个慈祥又熟悉的声音在梓宸耳畔响起,没有惊喜,意料之中。
“谷婆婆?”梓宸忽得坐起身来,发现头还晕晕的,忙用手扶住了头,头不那么晕了,方才环顾了四周,发现已身在摘星谷谷婆婆家中,谷婆婆侧坐在床边,路秋、楚忆薰、沈少阜三人则站在谷婆婆身后,唯独少了她,复又问道:“玲珑呢?”
楚忆薰一听姐姐的名字,一下子红着眼眶,又不知该怎么跟梓宸解释,只带着哭腔唤道:“梓大哥……”
“阿宸,我们送解药回来时,她已经不见了,却怎么叫你都不醒,你身边刻了个‘谷’字,是玲珑的笔迹,想是她给你下了药,让我们带你回谷,谷婆婆定有办法让你醒来,就回来了。”路秋将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又从身后桌上取了一把剑,“她把她的佩剑留下了。”
“附近都没有姐姐的踪迹,根本找不到。”沈少阜消沉极了,明明是他自己说要跟着玉玲珑,保护这个姐姐的,可事情却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阿宸,你也别着急,玲珑这孩子吉人自有天相,没找到她或许是好事,可以证明她还活着。”谷婆婆拉过梓宸的手,轻拍着他的手背,安慰道。
梓宸大脑一盘空白,根本无法好好思考,良久,终于抓到了什么线索一样,忙问道:“谷婆婆,您可知道一种叫‘曼陀蛊’的毒?”
“曼陀蛊?”谷婆婆的面上难掩震惊之色,纵是年近古稀,乍一听这个名字还是不禁为之一颤,“你从何处得知此毒?”
梓宸便把众人此行的经历以及玉玲珑如何给众人解毒之事细细说了一遍。
“你说什么?”听闻玉玲珑在药酒中混入了自己的血,谷婆婆脸色突然沉了下来,“你说她用自己的血入药,那酒她自己喝了吗?”
“当然喝了,不然现在不是已经毒发了~”楚忆薰忙接话,着急地看着谷婆婆,又看向身边人,道:“对吧,路秋。”
路秋也只是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梓宸见谷婆婆脸色丝毫没有缓和之意,反而愈来愈难看,自己的脸色亦跟着沉了下来,心中闪过一丝不安,担忧又试探地问道:“谷婆婆,难道有什么……不妥吗?”
谷婆婆有些迟疑,但还是如实说了出来,“曼陀蛊,制法繁杂,极为隐秘,是赫巴国秘药,但制解药却不是,说容易也容易,说不容易也确实很难。”谷婆婆徐徐站起来,踱向窗边,悠悠道:“若要解此毒,除了玲珑配出的药酒,必要以身中此毒之人的鲜血入药作引,且必为女子。”
“但是呢?”
“但是……”谷婆婆缓缓抬头,望向天空,轻叹道:“如此制成的解药无法解其本人之毒,说到底就是在用一个人的命来换。若她也服了这药酒,只会加速毒发,就算此后侥幸服了解药,想必也不会好过。”
梓宸听闻这话,立即抓住了重点,就是如果有正统的解药或许还有救,赶紧抓住谷婆婆的手,一脸期待地看着她,“谷婆婆,哪里有解药,我去找!”
谷婆婆摇摇头,语重心长地说:“梓宸,你要看开,你们的性命都是玲珑牺牲自己换来的,且不说这么多天过去,如果玲珑没有解药应该已经毒发了,就算没有毒发,这解药也只有赫巴国皇室的人才有,可赫巴国早已灭亡。”
“那戴慕天呢?他有毒药,一定有解药!”
“他那种人一心想要玲珑死,怎会给她解药?”
众人听闻此言,一时全部呆住了。
“怎……怎么会这样!”沈少阜摇着头,连连倒退几步,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楚忆薰紧紧抓着路秋的袖子,“那姐姐为什么还要喝那酒?”
“若她自己不喝,我们怎么会相信她无事,怎么会如此疏忽,让她独自离开。”路秋又看向床上呆坐的那个人,唤道:“阿宸……”
梓宸苦笑,“这是对我的惩罚么……”好似什么都听不到,一颗心落入了冰窖之中,片刻,红了眼眶,面无表情,只喃喃道:“玲珑……对不起……”
他如何不知,玉玲珑这样的举措并不单单是为了救自己和沈少阜,还有桑渠镇归来的人。
而玉玲珑,就算她没事,大概也不会想见自己了,自己早就知道是谁害她却瞒了她五年之久,如今玉玲珑不辞而别,大概是故意想让自己后悔难过,这算是惩罚吧。
而以玉玲珑当时的身体状况,恐怕是支撑不了多久的,但附近一圈都找过了却还是没找到她,说明,一她没事自己离开了,二她被人带走了,这两种情况都不算悲观,起码她还活着,现在只希望有高人可以救她一名。
就算她不想见自己也好,恨自己也好,总比天人永隔,再也听不到她的任何消息要好。
梓宸这样想着,不禁苦笑起来,喃喃道:“怪不得,她当时问我,如果她死了,我会不会记得她,怪不得她当时那么反常,我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说什么算尽天下事,当真是浪得虚名了。”
路秋见梓宸如此消沉,一步上前揪住了梓宸的衣襟,逼着梓宸看自己的眼睛,“梓宸,你这样就放弃了吗?玉玲珑她还没有死,你心知肚明,你既然有情,就去找她,她恨你你就去弥补,她若是不记得你,你就让她再认识你一次,她如若真的死了,你也该替她完成她想做的事,我所认识的梓宸,可不是一个什么都没做就放弃了的窝囊废!”
梓宸眼神有了神采,一把甩开路秋的手,音调也激昂了起来,“我何尝不知道她没有死,我当然会去找她,就算找遍天涯海角!”
路秋笑了笑,整理了衣服,背过身去,留下了一句“那个夏竣很可疑。”便径自离开了。
对,夏竣,夏是大楚皇室的姓氏,梓宸回忆了一下,仿佛听玉玲珑说过自己的六哥叫作夏希竣,怪不得那个人在牢里会有那样的言辞,自己当时整个人都放在玉玲珑身上,并未多想,所以差点把他忽略了。
如果真的是他,那玉玲珑现在一定在大楚,清灵城中。
“竣儿,听说你带回来一个姑娘,跟清灵长的一模一样。”一个女声悠悠传来,温柔庄重。
“是,母妃,此女子名玉玲珑,只是中了毒,已经失忆了。”这个被称为竣儿的人,便是梓宸等人在海王山洞中遇见的夏竣。
“什么玉玲珑,她不就是清灵公主么?”
“可是母妃,儿臣命人搜过她的身,并没发现清灵公主的玉牌和佩剑,佩剑也就罢了,那玉牌对于清灵公主是何等重要,必不会……”
“既然失忆了,东西丢了又能如何?”女子温柔一笑,口气却不容置疑。
“可是……玉姑娘她……”夏竣看向女子正盯着自己的眼神,又将话咽了回去,道:“儿臣明白了。”不管玉玲珑是不是清灵公主,这个心地善良的女子,他实在是不愿意将她卷入这宫廷斗争之中,却又不愿意违逆母命,也只能尽自己努力不让她受到伤害便好。
这个夏竣,便是大楚六皇子夏希竣,温文尔雅,贵气十足,是众皇子中最闲散的一个,酷爱诗书,纵情山水,不涉党争,常年不在皇宫之中,皇上与其他皇子也甚少留意于他,倒也落得个清闲自在。
而这个女子便是大楚皇帝的容妃,夏希竣的生母,貌美温柔,端庄大方,眉宇之间带着一丝楚人所没有的英气,与众不同,从不蓄意争宠,也甚少与人交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