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梓宸与谷婆婆已经端着珍珠圆子从厨房走了出来,想是在厨房里也听到了外边说了些什么,开口道:“你好像是有方向地朝摘星谷而来……”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漫不经心地看了少阜一眼,而这一眼仿佛就要看穿少阜。
少阜没有想到梓宸会这么发问,也发现了梓宸在打量自己,警觉地瞄了梓宸一眼。
玉玲珑看出了少年的心思,忙介绍:“少阜,你别看他这个样子,他可是摘星谷的少谷主,你来应该是找他的吧~”
“玲珑你这么说好不公平啊,什么叫别看我这样~”梓宸一脸笑意,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随意用勺子搅着碗中的珍珠圆子。
少年听玉玲珑这么说放下心来,正色道:“家父姓沈,名复。”
沈复,御泉山庄庄主,虽不至于独步武林,却也是用剑的一把好手,在江湖上也是有些名声的。听到这个名字,梓宸与玉玲珑没有丝毫惊讶,就安静地听沈少阜说着。
“在家宴中,突然有很多黑衣人闯进了山庄,不由分说就动起了手,我看得出来,都是高手,丝毫没有留活口的意思。父亲把我带到后室,从暗格里拿出了这个,让我带着来摘星谷。父亲拼死拖住黑衣人,才给我争取了时间,可家里火光冲天,怕是……。”少阜越说越激动,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他倔强地用衣袖擦了擦眼泪,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书信,“父亲说,少谷主必定知晓我的来意。”
梓宸走了过来,将手中的碗递给了身旁的玉玲珑,接过了信,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沈庄主也算是功夫不俗,如此怕是着了道了。”只是略略地扫了一眼,梓宸突的瞳孔收缩,眉头紧锁,“贼人应是冲着这封信来的,在御剑山庄中遍寻无果才想起你来。反应也真够迟钝。”
玉玲珑见梓宸如此反应,不禁有些好奇,却也没有上前看信的内容,只是问:“是什么?”
梓宸思考片刻,又将信件折好收了起来,浅笑着说:“一份往事。”又正了正色看向沈少阜,“放心,必偿所愿。”梓宸如此说,便是接受了沈少阜的委托,而酬金便是这封信。
玉玲珑是不知道这封信里写了什么,但一定是梓宸感兴趣的事情,也算是摘星谷的机密,摘星谷向来不会将客人的秘密外泄,这样原则的事情,玉玲珑是向来不会多问的,除非梓宸主动跟她说。
一个虽然宽敞却阴沉沉的方厅中,一魁梧中年男子负手而立,背对着堂下,看不清他的样貌,亦看不清表情,堂下跪了一地的黑衣人,正是追杀沈少阜的那些,此刻大气也不敢出,只谨慎地低着头,一时静的可怕。
半晌,中年男子终于开口,深叹道:“不中用啊。”声音浑厚,不起波澜却带着一丝狠厉,让堂下之人皆为之一颤。“连一个毛孩子都除不掉。”
“属下办事不力,愿领责罚。”黑衣人头领战战兢兢道:“只是,那小子一路向西而去,而且一路上都有人暗中阻挠,我们追到他的时候,已经进了摘星谷的地界,被摘星谷的人救走了……听那人话语间,仿佛已知我们身份。”
“那信呢?”
“属下无能。”黑衣人没有再解释什么,这种情况下,自己无话可说,只有承认自己的无能,毕竟几个大男人抓不住一个小孩子,再怎么托词也不会有人信的。
中年男子面沉如水,他知道,摘星谷要是插手这件事便棘手了,他们没有杀掉那个少年也是情理之中,便没有再责怪堂下人,而是一字一字沉声道:“摘星谷,我们,走着瞧。”
就在此时,透过屏风映出的影子看到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一举一动透露着妩媚,屏风后悠悠传来妩媚声音,只道:“父亲何须动气,摘星谷多年来不问世事,如今乍然出手,定有缘由,且让女儿去会会罢。”
沈少阜无家可归,况且身体也没有完全养好,梓宸便将他暂时安置在了谷婆婆家中。少阜虽然年纪不算大,但想来沈复也是有用心教导过,知书达理,为人和善,对谷婆婆也很尊重,轻手利脚的,平日里帮谷婆婆打打下手,给乡里乡亲送些药,为人机灵,很快便与村民们熟络起来。
这日,天空阴沉,风声瑟瑟,梓宸独自在摘星楼阁中,盘坐于塌上,对着小桌,把玩着手中的茶盏,眉头紧锁,心事重重。一个与他差不多年纪的黑衣男子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与梓宸游戏人生的做派不同,一脸坚韧,两条剑眉更衬托的眼睛亦炯炯有神,此人名为路秋,自被老谷主带回谷中,便与梓宸为伴,说似亲兄弟便也不为过罢,梓宸口中的摘星谷第一高手说的就是他了。
“少谷主。”
这一声打断了梓宸的思绪,梓宸没有恼怒,表情却依然凝重,“路秋,回来了。”用着极其老成的语调:“又去哪里偷懒了,怎么今日方归……啊?”最后一个字还特意拉长了尾音。
话音刚落,路秋的眼神顿时凌厉起来,腰间的剑微微出鞘。
梓宸一瞥路秋,见这情形,立马起身赔笑道:“这不是见你久出未归,怪想你的~”边说边走到路秋跟前,作势就要拥抱路秋,“你是不知道这几日我有多寂寞啊。”
路秋见一双桃花眼笑眯眯地就这么凑在了自己眼前,一手按在了梓宸的脸上将其推开,甚至没有瞥一眼梓宸扭曲的脸,嫌弃道:“你能不能少恶心我。”然后从梓宸身边走过,自顾自地坐在梓宸对面,倒了茶水喝。
梓宸努努嘴,作势整了整衣衫,继而回到了座位上,给路秋已经空了的茶杯又续了茶,才给自己的茶杯续了茶,说道:“一路可有收获?”
“我只是稍稍授意,只是没想到她动作如此之快,刚在谷婆婆家看到的那个孩子……”
梓宸双目微阖,轻轻地点了点头,悠悠道:“如你所见,沈家变故,劫后余生。”
“只是如此一来,我们便算是插手了江湖之事,恐怕日后,风波不断。”
“此事虽非因我而起,却因我而延续,也终将由我而终。”梓宸眼波微动,望向窗外。风起,青丝随之而动,“天变了。”
摘星谷,后山竹林,竹叶郁郁葱葱,偶有秋风拂过,沙沙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舒心,给沉闷的天气添了一丝活泼的气息。
竹林中央,一袭白裙执剑起舞,扫落叶,斩秋风,剑锋时似清风拂面,转又凌厉无比,只舞的酣畅淋漓,白裙与乌发在秋风之中翩翩摆动,美的让人心醉,畅快中却带着那么一丝伤感。
这时,一旁传来了梓宸漫不经心的调侃,“怎么……玲珑心情不好么?”
玉玲珑向声音的方向瞟了一眼,对梓宸的调侃不以为意,轻轻一笑,倒是向梓宸身旁的人发难而去,不是路秋又是谁。路秋见状,也起了兴致,瞳孔微动,右脚轻踮飞身而出,转瞬剑已出鞘,两把剑在空气中碰撞,音脆悦耳,听音便知是两把好剑。比起玉玲珑的剑,路秋一招一式甚是利落,没有一丁点多与的动作,行云流水甚是好看。一时数十招已过,两人又不约而同收了剑。
“玲珑的剑愈发凌厉了。”路秋对玉玲珑是真心实意的称赞,而称赞过后却不忘瞥一眼一旁观战的梓宸,“可比某人强多了,简直不忍直视。”
“是路大哥手下留情罢了……”玉玲珑气息微促,却仍是莞尔一笑,也算从容。
梓宸平日里也算是牙尖嘴利,从不受人调侃的,敢这么说他的也就那么几个人,但当着玉玲珑的面还真是让自己有点挂不住脸,“贬损人也要避着点我吧,路秋!”
“事实~”路秋留下两个字,头也不回地走到了一边,还没走几步,路秋却停了下来,耳朵微动,静心凝听,突然眉头一锁,斜睨东方。随即便听一声鹰啸传来,片刻一只雄鹰滑翔而来,在三人头上盘旋两圈,便落在了梓宸已经平举的手臂上。是那只叫作阿鸢的金雕,平时都在摘星谷入口处的树林呆着,见生人便飞来告知梓宸。金雕本生性凶猛,偏偏对梓宸俯首帖耳、温顺至极,但对敌人,还是毫不留情的。
阿鸢闭上眼睛稍稍低了头,很是享受梓宸的抚摸,梓宸拍了拍阿鸢的脖颈,便让它从自己臂上飞下来,落至地面离梓宸不远的地方,张牙舞爪地扑腾翅膀向路秋叫嚣。
路秋见状,一撇嘴,忽而眼中精光大现,作势便要去抓它。阿鸢转身便躲到梓宸身后,头傲娇地仰向一边,两只眼珠骨溜溜直转,很得意的样子。
玉玲珑见这情形,忍不住用袖轻轻掩面,路秋向来不惹是非,对阿鸢也是带搭不理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与阿鸢结了怨,肯定是阿鸢做了什么事惹的路秋不开心,“没想到阿鸢也是知道仗人势的。路大哥,它怎么惹你了?”
路秋撇撇嘴,并不想做过多的解释,随意扑了扑衣袖掩饰尴尬。
梓宸却用折扇拍了拍自己手掌心,连忙跳出来拆台,道:“阿鸢前几日偷了咱们路大侠的烤肉,差点没被路大侠烤了来吃。”
玉玲珑看了看梓宸身后的阿鸢,又瞧了瞧已经快要按捺不住的路秋,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这就是了,路大哥最爱吃烤肉,让阿鸢抢了去可不是要动怒了,只是阿鸢胆子还真是大,阿鸢,你知不知道,这谷里人你随便欺负都可以,就是这路大侠你的主人都惹不起,你可要离他远点。”
阿鸢似是会意,又冲路秋扑腾着翅膀示威,为梓宸鸣不平。
梓宸欣慰地点点头,语重心长地感叹道:“阿鸢啊阿鸢,还是只有你对我最好,他们呀就知道欺负我。”语毕,完全不理会旁边已经沉下脸色的路秋,自顾自地大笑起来,打着扇子向谷外树林方向迈步而去,“走,且先去瞧瞧何人来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