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某的身体猝然一震,手指生疼,连忙放下已经快烧到指尖的香烛。看着眼前的火堆,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人,和熟悉的即将要发生的事。
张大一如开始般随手从火堆中将烟点燃,吧嗒一口问道“工作怎么样?”
张某眼神一阵迷茫,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梦一般,但是那剑入心脏的感觉却如此清晰。他已经被父亲杀死,应该是变成了怪物与长孙老道搏斗,但是,现在是怎么回事?
时光回流了?还是一切都是梦境?张某甩了甩头,想要让自己清醒点。张大看到张某的摇头,忙问道“不行啊,不行就来我这!”
不一样,印象中的大哥张大附体前没有说这句话,这,与原来有出入,可以改变?一霎那间,心间涌上各种念头和场景,刻不容缓!
张某调整声音,大声吼道“爸!”张某想趁着事情还无法收拾的时候,喊来父亲张成刚来处理。然而声音还是慢来一步,张大不知何时已经卷缩在地,正不断地用双拳拍打自己的头部,片刻将自己的脸庞抓的血肉模糊。
“哥!你清醒点!”张某用力按住张大的双手,却被一脚掀翻在地。只能压住张大,不由他继续摧残自己。
如同电影回放般,张成刚带着二麻子及一等看闲事的人赶了过来,在一番作法后,张大被绑着抬到祖宅。
事毕众人都回祖宅,张某突然喊了声“爸爸!”张成刚回转身,看了眼泪流满面的张某,温和说道“某儿!没事,不要怕!”说罢摸了摸张某的杂乱的头发,这是一贯小时候父亲安慰的姿势。
张某看着这个穿着普通休闲便装的张成刚,心不由得一疼。那血泪不止,须发张狂的红衣张成刚是那么远又那么近,最后一剑刺的张某痛不欲生,撕心裂肺。
张某转过头,吸了吸鼻子,又感伤的说道“我们不会有事的,是么?”
张成刚一怔,担心张某或许吓到了,眼睛盯着片刻后,宽厚笑到“不会有事,怎么会有事。你先去处理下伤口。”
张某点点头,跟随着张成刚后面进入祖宅。大堂前那些道士的面容一一在自己面前重现,二麻子,长须道友,矮胖道士,一切都不是梦幻,都是那么真实。
张某没有去处理伤口,因为熟知后续情节的他,要去弄清楚一开始小房间里,外公与父亲的对话。张某藏在木门后,小心的贴在大堂左后房,偷听着里面的对话。
“长孙立,你到底将妈妈怎么样了?”张成刚的语气似乎对外公长孙立很是出言不逊,直呼其名并与外婆有关。张某心跳不由加剧,果然,事实不能模糊,从大哥张大被附身那一刻起,整个祖宅被一只大手操控着,而背后的人现如今像是父亲张成刚,又像是外公长孙立。
听着张成刚生硬斥责的语气,外公长孙立没有丝毫愤怒和气愤去抵制,却是平和而商量的语气回应道“不用担心,计划不冲突,在可控制范围,只是没想到你妈妈会这么极端!”
停顿了会,房间内,长孙立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阴奉之事,也是祖上的规矩,我这辈没顾好,倒是连累你们后辈了。”长孙立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颓废。
张某意识到母亲长孙蔚即将出现,连忙后撤,却见母亲长孙蔚直接推开房门,质疑的问着外公长孙立。“爸,到底什么是阴奉,我从小就听着这个东西,为什么不告诉我!”
长孙蔚一把甩开张成刚的拉扯,仍旧如电影般,指着外公的脑袋状若疯狂地大声说道“是啊,我知道有什么用,妈妈得了癌症,你们不管不问不治疗,临死了还要糟蹋她。”
说罢环顾了一周,歇斯底里的喊道“你知道妈妈临死前跟某某说了什么吗,你们知道吗?她说你们,不是人!不是人知道吗?”
“放肆!”外公一阵气动,身体不可抑制的咳嗽起来,突然一口血喷了出来。
张某再次看向那口绿色的血,眼神发亮,从自己出封幽禁地,到祖宅后,舅舅长孙房找外公算了一卦,而后外公变成了一个枯萎的怪物被舅舅打死。
那一套行云流水丝毫不迟疑的动作当时就让张某疑惑不已,现在看来,外公变成怪物是舅舅长孙房与父亲张成刚都知道的事实,那么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沉吟之际,便听得长孙立突然喊住张某说道“某儿,去将外面的亲朋好友安置好,告诉他们丧事推迟,能回去的就送回去,不能回去的找邻舍的床铺安排下。”
张某看着在老爷椅上,不断摇晃的外公长孙立,那佝偻的背影现在看来,充满了阴邪和死气沉沉。
“好的,外公!”张某顺从了点了点头,心中的疑惑到底还是没问出口。
在所有事安排妥当,张某正想偷听张成刚和母亲的谈话时,两人从容地走了出来。父亲张成刚对灵场的道士们吩咐一番后,又转身向张某递出一封信,说道“某某,你跟着舅舅去趟地方,把这封信给一个老人。”
张某连忙看向左后房,母亲长孙蔚走了进去,沉重的关上了门。张某看着这份信,一如开始,张某想到了很多。在自己和舅舅长孙房邀请长孙老道的时候,祖宅里的人几乎全死了。他们怎么死的?
这一刻,张某联系到黄粱山谷舅舅长孙房临死前的那番话,想通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舅舅和自己被外公和父亲合伙欺瞒,或者是关键时候被支开了。
直到舅舅被外婆变化而成的祸杀死,舅舅长孙房才明白一切的因果,却为时已晚。而自己自始至终都没有明白,所有一切根源的因果。
如果,一切在一个轨迹点上偏离,是不是结局不一样,悲剧也不会发生。
这一番思虑,张某没有去接这份信,而是迟疑了会,对着父亲张成刚说道“一份信而已,舅舅大概能完成,我留在这里帮爸爸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吧。”
张成刚眉角皱起,正要呵斥,长孙房此时刚好从房间出来,见此接过信封,拉着张某便往外走去。
张某被舅舅长孙房施展一股力量带动着,完全不能动弹,眼神悲凉,神情激愤地喊道“难道,我改变不了一点点东西么?”
最终,张某被带上了长孙房的车,而那祖宅也离自己越来越远。
张某安静地坐在副驾驶上,看着一脸专心开车的舅舅长孙房,想到最后黄梁山谷,长孙房的死去,顿时又激起抗争的欲望。
“舅舅,我知道你能开口说话!”张某思考良久后终于开口。
一个急刹车,两人的身体不由自主的猛烈前倾,长孙房内心震动不已。车子停在了路边,长孙房凝视着这个一直看到大的外甥,咧嘴一笑,良久说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你相信未卜先知么?舅舅!”张某抬头看着长孙房,自信的说道。
“信,说说看!”或许是长久没有说话的原因,长孙房的声音略带嘶哑。
“我不知道你和我父亲还有外公有着怎样的计划,但是我知道。”张某指了指坟山的方向说道。“在我们去封幽禁地的同时,祖宅的人会全部死光!你并不是全部计划的参与者,而是有限参与!”
长孙房面无表情,内心震撼却已翻天,封幽禁地没有对任何阴奉之外的人说起,自己的外甥不止说中了这个地方,还有那个计划!长孙房还是认为计划可能被泄露了,他们的阴奉计划。
“你还知道哪些?”长孙房作出不为张某话语所动,仍然十分镇定的说道。
“舅舅,你和我都被瞒骗了。”张某继续分析道。“我不清楚,你参与这个计划知道多少核心的秘密,但是我相信,既然在这个最重要的关头,我和你被调离计划之外,说明一点,有人不想你死,让你离开了祖宅。”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长孙房企图以毫不知情来掩饰张某猜中的准确。
“我说的话,你能听懂,舅舅!”张某双手扶住长孙房的肩膀。“我不希望,你再一次死在我怀里,你知道么?在我的梦里,你死了,死在了黄梁山!”张某哭诉的祈求长孙房相信自己说道。
长孙房的脸色终于变了,一脸惊骇的看着张某,听着这些不着边调却很契合自己所知道的所有关联。
“你是说,我和你在前往封幽禁地的同时,祖宅发生了事故,所有人死亡。”
“不是事故,祖宅的人都是被杀害了。”张某否认了事故的说法,又再次劝道“舅舅,也许我们还可以终止悲剧的发生。”
“你的意思,是让我掉头,去祖宅?”长孙房听懂了张某的一点意思。
“既然计划中,不让你和我在祖宅中死去,那么我们回到祖宅,是不是可以以此来让这个计划受到阻力而瓦解。”
“好!”长孙房重重地拍了下腿说道“那,我们就去祖宅,试试你所谓的未卜先知。”
“我们应该在暗处!”张某挥手阻断长孙房重新启动车子。而后走下车,很是矫健的从路上消失在丛林中,长孙房见状,也紧跟其后。
两人从小道迂回再次来到祖宅前,却发现屋内灯火早已熄灭。大堂内有些微微的烛光,呈四方摆放在地上,中间赫然是已经昏迷的张大身体。张大周边围着四个道士,二麻子在前,长须道士和矮胖道士一左一右,父亲张成刚穿一身道袍在后,握铜钱剑,口中不断念叨字语。
“你父亲在做什么?”长孙房在张某身后焦急地说道。张某疑惑地看着长孙房,想起自己看不见任何鬼怪,说道“舅舅,借滴牛眼泪。”
在涂抹牛眼泪后,张某才发现长孙房的气急败坏。整个祖宅被一股阴气遮盖,周边冤魂野鬼不计其数,在祖宅周围神志不清的环绕,时不时便有几个冤魂冲入房间,进入大堂左后房消失不见。而祖宅本身周边挂满了白布,隐隐约像是一个大的灵屋,收拢着不计其数的冤魂厉鬼。
“舅舅,爸爸有点异常!”张某压低声音说道,轻轻的扯着长孙房的衣角。
话音刚落,张成刚铜钱剑指向张某和长孙房藏身处,嘴角微微裂开,被微微烛光映衬的惨白的脸上,有着血红的眼珠,死死的盯着门外,狰狞的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