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一日魏清欢走后的场景是这样的。
花如是挽着迟邪,璧人一对款款往诗会的清荷居走,亲眼瞧见了魏清欢听见的那一幕。
被抓的是高离一位言官的女儿,带妻儿前来魏国游山玩水的。女儿生的楚楚动人,衣着华丽而侍女颇多,土匪子第一眼就看到她。两三下就扔了侍女,将那位小姐围起来。
身为高离大将军的迟邪责无旁贷,一招就收拾了一片。冷清却又盛起逼人的玄衣金冠往那一站,此地人马蹭蹭就少了大半。
赶来的守卫见此都松了口气,对迟邪作揖致谢,正问大名时,来人说静心师太的院被劫了。
花如是心里一惊,下意识地看迟邪,人已经往院里冲去了。
花台下端端正正地落了一把扇子,白羽镶金。迟邪拿起扇子,默默看了良久。又在原地等了一盏茶的时间,侍卫来报,说没找到。
没找到。
他迟邪以为自己像潭古井了,波澜百十年不起,却为这三个字泛起涟漪。
花如是说没准魏清欢给家人带走了,迟邪说也是。然后拉着一大批侍从,在山下散了三个时辰的步。
夜已深,风霜露重,花如是的额上已经出了微微细汗,脚下忽然一个石子绊了一下,就往前倒去。
迟邪侧身一避,花如是被林侍卫扶住,嗔怪地看他:“你总该为我想想,先休息吧?”
迟邪默不作声,花如是倒来时脖颈上的金链掉了出来,上面的鹰在夜里闪闪发光。他迈步近了客栈。
花如是的眉眼顿时染上喜意,这时忽然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救命!”
喊得理直气壮,水到渠成。
刚迈了一步的那人骤然一滞,然后就见光影似的瞬间消失,玄衣锦袍飞扬在身后留下数道残影。
迟邪把一个软软糯糯的小东西抱在怀里,随身羽扇在空中轻飘飘的几个来回,人就倒了大半,剩下的甚至没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忙不迭跑了。
这位公子是不带人手,他自己就可以当人手,还是一敌百的那种。
魏清欢美滋滋地为自己的足智多谋赞叹不已,见有侍卫要来杀那些土匪,连忙道:“扔回山里就是了,都是可怜人。”
迟邪低头深深看了她一眼,魏清欢回以招牌无辜脸。突然就身后一痛。那个部位不偏不巧,虽然隔着衣衫但是……
打、打她屁股?!
花如是惊呆了,林侍卫惊呆了,其他忙着收拾的人等没看见,魏清欢都快吓死了。
“你居然这样对人家!”
魏清欢到底是养尊处优的嫡小姐,大小姐该有的脾气本领她都有,尤其是那些死皮赖脸的手段,反应过来以后,她的哭那是顺手就来,大哭大闹那种,鼻涕眼泪往迟邪的衣服上抹,小拳头一个劲儿往他身上捶,两腿在空中忽闪个不停,像个被抓住要往锅里扔的兔子。她还一把抢了羽扇,往迟邪头上砸了一下。
林侍卫倒吸一口气。
砸完魏清欢就愣了,意识到自己做了不得了的事。她小脸一紧,冲迟邪特讨好的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准备逃出妖魔爪牙,脚下却一轻,被那妖魔拎了起来,分外仔细地瞅着。
那疤刺目的很,却又看着古怪,迟邪盯了半晌,伸出修长的手指随意一抹,血和泥土被抹掉部分,又露出下面光洁白嫩的肌肤来。他心底似乎松了口气。
花如是眼神倏地一暗。
“你想干什么?”迟邪拍拍小东西的脸,像个布娃娃似的拎着看了一圈儿,没伤。
魏清欢站直了能到他肩膀,被拎着却毫不费劲。
“打劫!”魏清欢底气十足地说,爪子还不安分地推开迟邪的脸:“不劫色。”
花如是轻咳一声,在这夜色里她娇弱的身段有种别样的动人,侍女急道:“姑娘进去吧,外面风大。”又转来直接给迟邪跪下了:“大……公子您就行行好进去吧,小姐身子弱,在外面走了三个时辰,现在实在撑不住了啊。”
魏清欢疑惑:“为什么要在外面走三个时辰?”这个娇滴滴的小姐,是天生不会把自己养好吗?
迟邪拖着她往客栈走:“不知道。”
那声音,怎听的幽怨的很。
花如是走不快,被迟邪几步甩在了身后。纤长的指甲狠狠地扎着自己的掌心,握紧的粉拳快要流出血来。她盯着两人的背影,见两人最终进了一间房,突然眼前一黑,往后倒去。
魏清欢现在尴尬的很。
山野的客栈特别小,房间尤其紧张,一张床在旁,两人站在里面就紧紧挨在一起了。
迟邪那张惊天地泣鬼神的俊脸在眼前无限放大,最后停在了一寸的距离。
“你刚才说什么?不劫色?”
声音没有往日的冰冷,反而带着清浅的柔和荡漾,像山上初春时徐徐留下的雪水,伴着暖阳高照,冰凉却蕴含无限生机。
魏清欢拼命点头,纤长卷翘的睫毛忽闪忽闪和蝶翼似的,“劫,劫。”能不劫么。
迟邪好整以暇地看她:“那你劫。”
“……”
好半天,魏清欢在他胸前戳了一下:“不要闹。”然后觉得这话太暧昧,试探性地道:“我是说,男女授受不亲。”
“为什么解释?”那人很会抓重点,握住她在胸前戳自己的手,那手白皙娇嫩,却有无数裂痕起皮,让他眸中顿时深了几分。
然后,那手被他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魏清欢今晚快要吓死了。
她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个鬼,要这么、这么……
这算怎么对她?好像也找不出个词来,说是轻薄吧,被这么好看的人轻薄那能叫轻薄吗?说是欺负吧,人间也委实没做什么大事。
魏清欢欲哭无泪,瞅着迟邪越看越别扭,虽然这人生的好看,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薄唇担当了整个人的表现力,他的肤色是雪天似的白,唇瓣却红的像十二月初雪地里的腊梅。魏清欢要别过头,脸却被那人捏住搬正。
“亲不得?”那人挑眉。
她是不是得说句当然亲得?
就在魏清欢大义凛然地沉思间,忽然唇瓣一凉,犹如蜻蜓点水,暖春遇碎雪,余味是绵长清远的,却在她心底惊出了惊涛骇浪。
那人意犹未尽地舔舔唇,静静看她。
“那这样,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