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风寒,但段国公府的一角却是一番热火朝天的景象,一群丫鬟婆子挤在一间破败的小屋里摔摔打打,将能砸的物件都砸了个干净,而这小屋的主人段南歌此时却被两个婆子拦在屋子外面,不管怎么哭喊也拦不住这一群人的恶行。
“别砸了!我求求你们不要再砸了!”眼看着桌椅柜子全都被砸了个稀巴烂,段南歌心中悲戚。
段国公府里的人到底还想怎么样?如今竟是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不肯给她留了吗?
段南歌猛然扭头,恨恨地看着她身后那个笑得一脸得意的少女。
“段子萱,你究竟想怎么样?!”
段南歌的话音未落,左脸上啪的就挨了一巴掌。
“你这个不祥之人,做什么用你那对恶心人的眼睛看着本小姐?!真是晦气!”听着段南歌的哭喊,段子萱的心情本来不错,可一跟段南歌那一对泛着幽蓝的眼睛对上,这好心情便荡然无存。
捂着被打疼的脸,段南歌尝了一嘴的血腥味儿,这味道刺激着段南歌的神经,叫段南歌想起了她这十年在段国公府里受过的所有委屈。
明明在西北那会儿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可自打父亲升官来了京城之后,她的母亲病死,她的父亲从此将她视为隐形,而后父亲另娶娇妻,新妇竟还带着一对只比她小一两岁的儿女,以前她不懂,后来她不敢懂。
明明她才是段国公府里的嫡长女,可这些年继母连同她的好弟妹日日欺她,父亲曾经最爱母亲湛蓝的眼眸,如今她却要因为一双靛蓝的眼睛备受欺侮,她一忍再忍,到头来却落得个连女婢都不如的下场!
明明父亲以前很疼爱她,可她却已经有十年没见过父亲了。她不相信父亲对她的境遇毫不知情,可她的父亲却纵容着他所谓的妻女合起伙来欺负她……
她想不明白,父亲升官明明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可为什么事到如今她的心里却只有悲伤?
将嘴里的血混着口水吞下去,段南歌目不斜视地看着段子萱:“既然觉得晦气,段大小姐你何必来自讨晦气?大门在那边,慢走不送!”
“你!”从来不懂得反抗的人突然反抗起来,段子萱气得脸色涨红,“反了你了!你这个不人不鬼的妖女,看本小姐今儿怎么教训你!月娇,鞭子!”
月娇鄙夷地看了看段南歌,谄笑着将鞭子递到了段子萱手上:“大小姐仔细着些,可别伤着手了。”
“哼!”段子萱冷哼一声,挽了个鞭花就狠狠抽向段南歌,看那样子是用了十成力道。
段南歌的眼神一凛,抬手稳稳地抓住了长鞭,鞭子从手上滑过一段,磨破了掌心,段南歌却浑然不觉,只目光冷冽地看着段子萱。
“若不是我让着你,凭你那点花拳绣腿岂能伤我?”段南歌使了个巧劲将鞭子一抖就震得段子萱松开了手,段南歌趁势将长鞭收入手中,得意地看着段子萱。
屋子里外所有的丫鬟和婆子都愣住了。
这妖女平时只有挨打的份儿,今儿怎么这么厉害?她果然是个妖怪!
“你!”虎口疼得厉害,身为段国公的嫡女,还从来没人敢这样对她,“都愣着做什么?!给本小姐抓住她,抓到了往死里打!今日谁能取了这妖女性命,本小姐重重有赏!”
一听到段子萱的命令,丫鬟婆子们立刻扑向段南歌。
段南歌从小就跟她的父亲段弘习武,可来到京城之后,段弘就再也没来见过段南歌,段南歌没了师父,就算日日练习也不得其法,做了这么多年的基础训练,也只有体力比别人好一些,此时面对一群凶悍的丫鬟婆子,段南歌终是双拳难敌四手,撕打推搡间就被人推倒在地。
丫鬟婆子们立刻散开,得意地看着段南歌摔倒,离得近的几个甚至已经提起了裙摆,就等着段南歌躺倒在地后踹上两脚,她们一个个地都瞄准好了位置。
可谁也没有想到段南歌的头侧狠狠地砸在了一块石头上,当即就见了血,一时间血流如注。
丫鬟婆子们怔住,提着裙摆突然不知所措。
她们只是段国公府里的下人,她们只是听从了尊贵的大小姐的命令来欺负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妖女的,虽然大小姐说往死里打,但她们却没想要闹出人命,顶多也就是下手狠一些罢了。
段子萱脸上的得意也在见到血的那一刻僵住。
“啊!死人啦!死人啦!”有胆小的丫鬟突然意识到大事不妙,惊叫声突破天际。
“闭嘴!”段子萱回神,抬手就甩了那丫鬟一巴掌。
月娇脸色惨白,贴在段子萱身侧站着,瑟瑟发抖:“大、大小姐,她、她好像死了……怎、怎么办?”
这妖女虽然没人管,可终究还是国公爷的亲女儿,她们就这样把人弄死了,国公爷还会坐视不理吗?
“慌什么!”段子萱绞着帕子,强自镇定下来,目光狠戾地扫过一众丫鬟婆子,“且记住,你们今日都没有来过这里,是这妖女得了失心疯,自己砸了屋子,自己摔破了头,你们没来过,本小姐也没来过,听到没有!”
“是是是……奴婢们什么都不知道!”丫鬟婆子们赶忙七嘴八舌地应下,怯怯地从段南歌身旁退开。
看了眼脸色煞白的段南歌,段子萱转身就走,走到一半时又顿住脚,不放心地威胁丫鬟婆子们道:“若叫本小姐知道有人胆敢乱说话,当心本小姐拔了她的舌头!”
“奴婢们不敢!”
她们岂会为了一个妖女得罪段国公府的大小姐?
抬脚继续离去,段子萱却暗自盘算着接下来的事情,不论如何,今日在场的这些人一个都不能留,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
段子萱走后,丫鬟婆子们也轰然四散,转眼这荒芜的僻静小院里就只剩下倒在地上的段南歌。
大雪骤降,鹅毛般的雪片在凛冽的北风中落得又快又急,落在地上化不开,很快便堆起了一层,覆住了段国公府精心铺设的青石板,覆住了小院里凹凸不平的沙土地,也覆住了被风吹凉的一泊鲜血。
寒风中,段南歌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手指一抖便抖落一层积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