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悲伤过往

柳依依在诉说：“天真、烂漫、无邪，相信着世上所有美好的事情，这一点，大概是所有孩子的共同点吧，馨逸也是一样。”

柳依依无奈仰天，长长叹息一声，声音中满是凄凉，继续说道：“若是那之后的事情，未曾发生，或许，现在的馨逸，真的只是一个最普通的少女而已。”

韩璆鸣满腹疑问，问道：“你一直在说她的过去不幸，她的过去，到底经历过什么，才能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柳依依抬头，看了韩璆鸣一眼，没有回答，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连叹数声。

小狐狸早已再次落到韩璆鸣的头顶，也是问道：“那个女人的过去，究竟经历过什么？”

很久很久的沉默之后，像是终于决定了什么，柳依依重重的叹了口气，张了张嘴，准备开始讲述。

“馨逸出生在一个富庶的大户，母亲是九重天出名的美人，父亲也在这片大陆上颇负盛名。一家人，从祖上开始，世代积德行善。”

“我与蓁蓁姐姐，就是那个时候，被老爷收养的弃女。”说到此，柳依依又是一叹。

“虽是养女，但一直以来，老爷待我二人如亲生女儿般，从不曾苛刻，馨逸也是一样，把我们当成亲姐妹。”

“那个时候的馨逸，不谙世事，只晓得真善美，憧憬着美好的明天。三个姐妹在一起时，甚至还幻想着，自己出嫁的那一天。”

柳依依的眸光突然变得暗淡了，低着头，像是不愿说出接下来的话。

现场，一阵沉寂。

许久之后，小狐狸有些耐不住性子，终于开口催促，问道：“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才导致她变成了这样？”

又是一声无力叹息，柳依依再次开始诉说：“过去的阳光明媚，更加烘托了之后的漫漫长夜，诉说了黑暗的可怕。”

“幼时的馨逸，无疑是幸福的，有着爱她的父亲和母亲，有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有着无忧无虑的童年，可惜，好景不长……”

柳依依抬起头，凝望远方，眸中的光变得有些寒冷，满是愤恨，接着道：“老爷的仇家杀来，一场惨战，几乎屠尽了满门！”

“父亲被当着母亲的面阉掉，母亲被当着父亲的面轮奸，而这一切，都是当着馨逸的面发生。”

“她哭，她挣扎，她闭着眼睛不想看，可是，那一群暴徒，竟拨开了她的眼睛，让她亲眼看到这一切。”

“就连她自己，也是被一群禽兽侮辱……”

说到这里，柳依依又是一阵叹气：“我也是在那个时候，受到了惊吓，所以失声。当然，后来好了，只是我一直没有告诉别人。”

“馨逸是不信天的，后来，她总是对我们说，要是有天的话，那个时候，为什么天不开眼，为什么没人来救她？”

说到这儿，柳依依沉默，韩璆鸣和小狐狸，还有那个男子，都没有说话，现场陷入了短暂的沉寂之中。

四周，只有大火熊熊燃烧的声音，不时传来。

半晌过后，柳依依再度开口：“那之后，她更是被人卖进了妓院，日夜遭人蹂躏，惨不堪言。而这一切发生的时候，她也不过只有七岁而已。”

“不但如此，那匪徒将馨逸卖到妓院的同时，还当着她的面，放了我和姐姐，只让她一个人，沦落到烟花之地。”

“那个匪徒，亲口告诉她，就是要让她一个人承受，就是要让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姐妹逃出险地，安然无恙，而她自己，却要落入虎口，无人来救。”

“匪徒还告诉她，要让她一个人，在最可怕的的地方，承受最可怕的孤独，没有人诉说，没有人陪伴，没有人安慰，所有的一切，都只有她一个人。”柳依依的眸中，满是悲伤。

她接着沉声说道：“那个时候，我和姐姐，多想和她一起，共同承担，哪怕是那样惨痛的代价。”

“一个人的寂寞与痛苦，是会让人发疯的，更何况，是在那样一个虎狼之地。馨逸承受的，不仅是来自身体的痛苦，还有心灵上的啊！”

“仇恨的种子，在她幼小的心里，生根、发芽、不断成长。”

“在这个过程中，要是有人来扶她一把，或许，她也不会是今天的这个样子。但是，没有，在其他人的眼里，她不过就是个贱种，是个肮脏的妓女。”

“终于，一颗火热的心，开始变得干枯、冰冷、发死……”柳依依的音调越来越低，恨不得在那个时候，自己能帮上兰馨逸一把。

接下来的话，充满了无奈：“所以，馨逸她恨，她恨这个世界，恨不得世上的所有人都去死。”

“当然，虽然她的心底在恨，但柔弱如她，胆小如她，到底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将那一份恨意，深深埋藏在心底，希望时间的河流，能够将它冲洗干净。”

“或许，在那个时候，她的心里，还是充满阳光，充满希望的。”

韩璆鸣出声问道：“那后来呢，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柳依依没有刻意去回答韩璆鸣的问题，只是依然在独自诉说：“但，那一份希望，到最后，彻底被打破了……”

柳依依的声音，愈加的低沉，她低下头，眸子中，有光在闪，道：“一切，还要从她十二岁的时候说起……”

“十二岁的年纪，对于一个少女来说，是多么美好的年纪，无可避免的，她情窦初开，喜欢上一个英俊帅气的小男生。”

“然后，像是所有的狗血剧一样，这一份最美好的年龄上，最纯真的感情，破碎了。”

“很直接的，那个男生，拒绝了她的爱意，而原因，很简单，男生说，他有一个远大的理想，在实现它之前，他不准备谈论什么感情。”

柳依依叹息摇头，接着道：“当然了，这一切，在馨逸的眼里，不过是借口，她觉得，一定是那个男生嫌她太脏，所以才会拒绝她。”

“那个时候，要是有了爱情的滋润，或许一切都会变得不同，但很可惜，美好的愿望，总是容易破碎。”

“从那以后，馨逸性情大变，脸上带上了那种虚伪的笑容，缠绵于他人的身侧，委身于他人的膝下，只为了借用一切能够借用的力量。”

“独自背负内心的伤痛，给每个人以绝望的笑容，用尽一切的手段，努力向上爬。”柳依依的脸上，流下了泪水。

“不论是谁，只要是阻了她的路，都要被她铲除。她像是改换了一切，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魔女，拥有着无比残忍的手段。”

小狐狸在韩璆鸣的脑袋上蹲坐，忍不住问道：“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还要继续跟着她？”

柳依依沉默了一阵，而后道：“我和蓁蓁姐姐，我们都是相信的，馨逸的内心深处，那一缕善的火苗，还是在燃烧着的。”

韩璆鸣问道：“即使是发生了这样的事？”

柳依依摇头，对韩璆鸣说道：“很多的事情，你不知道，所以，没有资格多说。”

“春风明月楼，馨逸依靠着她的手段，爬了上去，拥有了一定的话语权。而在那个时候，我与姐姐，也终于有机会，同她见面。”

柳依依的眸中，一缕亮光在闪，又一次回忆起往事，道：“在那之后，我和蓁蓁姐姐一起，随馨逸进入了春风明月楼。”

“但那种地方，不论以什么言语掩饰，也终究不过是个高级的妓院而已。女流之辈，入了那样的地方，无可避免的，便要遇到那样的事。”

“可是，馨逸她替我们挡下了。”

“我们曾和她说过，我们也可以的，即便是那样的事。可她笑着和我们说，她已经习惯了。但那样的事情，一个女人，如何能够习惯？”

“我曾亲眼见过，痛苦过后，馨逸下不了地，走不了路……”

说到此，柳依依的眼中，不免有泪珠滚落，接着道：“难以想象，从幼时开始，她是怎样走到这一步的。”

这样的话语说出，现场的众人，又是一阵唏嘘。

柳依依再道：“我和蓁蓁姐姐，我们两个人，始终都是相信的。既然，馨逸还能对我们保持着善的一面，那么，总有一天，她也能够对这个世界，重新敞开心扉。”

“这就是为什么，你一直不让我出手，暗中与我见面的原因。”男子叹惋一声，冲着柳依依感慨：“可是，要知道……”

“寄希望于恶人，最后，只能变成一场噩梦！”

柳依依摇头，否认了男子的说法，道：“就算是现在，我也依然不相信，馨逸她是个恶人，我相信，我绝对可以，唤醒她善的一面！”

韩璆鸣道：“你醒醒吧，那个女人，已经没救了！”

小狐狸也道：“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那个女人，早就变成了恶魔！”

“不，馨逸不是恶魔，她只是一个可怜人。”柳依依轻轻摇头，轻声道：“我自小与她一起长大，对于她，最是了解，她一定会变好的。”

韩璆鸣与小狐狸没有再说话，两者都是摇头。

男子却道：“放弃吧，我早就和你说过，你的做法，是没有用的。更何况，现在，你已经被她抛弃了。”

柳依依又一次摇头，坚定道：“我不会放弃的，我一定要挽救馨逸！”

“馨逸绝对可以变得好起来的！”柳依依的眸中，充满了坚信的光，说道：“我一定要让光明，再一次进驻到馨逸的心底。”

有时候，悲剧就是这样，在悄然之间，它的种子已经埋下。

有的人，是不值得救赎的，有的人，是值得救赎，但是无法救赎的。可是，不论怎样，不管怎样，都将走向同样的一个结果，那就是悲伤的结局。

柳依依继续诉说：“馨逸的过去，无疑是不幸的，但她更大的不幸就在于，她以自己的不幸为基点，创造出了一桩桩，一件件，更多的、更大的不幸。”

“悲伤的世界，往往就是如此，悲伤的人们，总是在创造着更加悲伤的人们，并以此，来洗刷着自己的悲伤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