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江怀瑾跟在楚靖骁身后，一步步向前走着。

皇子的府邸里灯火通明，却抵不过严节彻骨的寒意。庭院中还留着没融化的残雪，枯涸的池塘捧着一半月光。

楚靖骁的目光落在前方，而江怀瑾的目光却落在了他的身上。楚靖骁身上还穿着当时江怀瑾救下他时，他穿的直裰大氅。那身衣服与三皇子一起经历遇刺和种种事情，袖口已经破损，失去了原有的雍容，但此刻在楚靖骁身上却有一种独特的气质，让那件衣服再次变得深沉、庄重，如同身经百战的铠甲重见天日。

一路上楚靖骁安排好了他的住所，又告诉了好多他昏睡的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听得江怀瑾一时间十分恍惚。

他突然发现自己和楚靖骁注定不是一路人，即使曾经形同知己一般。但楚靖骁注定是要建功立业的贵胄王侯，而他则是隐居避世的闲云野鹤。如此想来，就像本不该相遇的参商二星忽然相见，星宿轨迹错乱，不知前方何处。

“江怀瑾。”

江怀瑾回神，发现楚靖骁正看着他，两人的距离很近，只隔着几寸浅浅的月色。

“......”

“你真的不曾见过我？”楚靖骁的声音淡然却冰冷，像是春日里刚刚苏醒的河流。

江怀瑾被这个问题问住了，他笑了笑，道：“当然见过。楚公子倒在鹤归山的.....”

“不对。”楚靖骁忽然打断他，疲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又说错了。”

“.......”江怀瑾不知作何回答。他也曾经向楚靖骁解释过，他们过去真的不曾见过。但是楚靖骁似乎永远都对这个问题不依不饶，时不时地就会问他，仿佛期待着能得到什么回应。于是日子久了，两人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那便是将沉默留给这个问题，作为最好的答案。

......

“见到你想见的人了？”

沈若灼独自坐在烛火里，手里握着的依然是那支存放了多年的妃色玉簪。而在他身后站着在北山与楚靖骁交过手的鬼面男子。

“是。”

“那我想要的东西你拿回来了吗？”沈若灼瞥了鬼面男子一眼，男子的面具在烛火的映照下闪现出金黄的光，那光芒让他面具背后的秘密更加隐秘。

“......”男子向前一步，恭敬地递上了一块烧的如同木炭一样黑的东西。“只有这一块，被埋在沙土里，当时州司令被天火焚烧，不完整也是在所难免的。何况，云中君当年手中的州司令也是不完整的。”

沈若灼微微一笑，用手中的雕刀将那物体上的黑痂刮下来，那块“木炭”便渐渐显露出了青铜一样的光泽。

“不需要完整的。我苦苦找寻这东西，就是为了毁掉它。”

鬼面男子漠然地立在他的旁侧，听完他的话不做任何反应，只是用没有感情的声音说道：“我从未听说过，有人能够阻止东皇神君降世。”

“没听说过，就代表做不到吗？”沈若灼将它与那支血玉簪子一同摆在桌子上，又用手轻轻拂过那只簪子的上面的一个小小刻痕，神情像是沉湎于对往昔的追忆。

“那些人求不得，是因为一开始就抱着要平步青云、升官发财的美梦，换句话说，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求生。而我，与他们不同。”

鬼面男子的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他将头扬起，似乎想张望窗外，可是这里距离窗子太远，什么也看不见，最终，他又将头压了下来，开口道：“无论如何，劝你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