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这碾子山,就不能不唠一唠一个在当地流传甚久的传说。
说是在抗战那会儿,一队鬼子兵在屯子里烧杀抢掠之后,回县城的路上,离老远的看到一个穿着大红棉袄的姑娘。梳着条大辫子,独自一人在路边徘徊。
鬼子兵最见不得女人,一旦发现,就跟疯了一样,而前面刚好有一个,大辫子红棉袄,老带劲了,当即像群饿狼一样的扑了过去。
红棉袄姑娘好像被吓到了,调头就跑。那个时候的华国女人绝大多数都裹小脚,也就是所谓的三寸金莲。小巧玲珑,精致可爱,很多男人喜欢。
红棉袄姑娘好像也裹了小脚,跑得不快,连吓带怕的总是卡跟头,没地儿逃没地儿躲的,只能往山里跑。后面追她的鬼子兵嗷嗷叫,一边追一边大喊花姑娘花姑娘。那可真是血脉贲张,兽性膨胀啊,连抢来的东西都不要了,扔了一路。
附近的老百姓有人看到这一幕,但没人敢出头,只能摇头叹气,又有个闺女要被糟蹋了,这种日子得到啥时候才是个头啊!
可没想到不久之后,县城和附近周边的十几个屯子都流传着一个消息,一队进山的鬼子兵迷路了。没出来,都被黑瞎子舔了。几十个鬼子兵,一个都没剩下。当地人都知道,黑瞎子跟猫似的,舌头上有倒刺,舔一下,就会连皮带肉的被舔掉一大块。血淋淋,老吓人了。
县城的鬼子兵不信这事,断定是抗联的人干的,那队鬼子兵是中伏了。于是派出大队人马还有二鬼子,大规模搜山,发誓要把抗联的人挖出来,彻底消灭,挫骨扬灰。
然而更为恐怖的事情发生了,这些派出去搜寻的大批鬼子队伍,最后也一个都没回来。
你说要是被伏击了,最起码得有枪炮声吧?
可是一点声音都没有,足足数百人,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好像都被大山给吃了。
事情传开以后,引起了相当大的震动,也惊动了关东军,他们也派人下来进行调查。
要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下来调查的那些人,除非别进山,进山就没。跟先前消失的那几百人一模一样,连尸体都找不到。
这事透着邪性,也没人敢再调查了,结果就是不了了之。
老百姓当然偷偷摸摸地拍手叫好,就差没放鞭炮庆祝了。
大约半年之后,民间又流传出了一个小道消息,说那些消失的鬼子兵都是那个穿着红棉袄的小姑娘干的,那就不是一个普通人,是黄大仙。
东北民间传说中的四大仙,黄灰白黑,其中的黄指的就是黄大仙,也就是黄皮子。
老年间的人都很信这些东西,尤其是居于四大仙之首的黄大仙。
这事传开以后,就更信了,几乎家家户户都供奉黄大仙。祈祷家宅平安,让小鬼子早日滚回老家。
这有时候啊,民间的东西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
有道是无风不起浪。被传得有鼻子有眼儿的事情,肯定不会全都是胡诌。
黄皮子黄大仙直到现在,仍旧有人信。
……
“当年的那个红棉袄姑娘叫碾子,难道这山就因此而得名?”
站在山脚下,望着眼前这座绵延千里,青松苍劲,桦树成林,郁郁葱葱的大山,闵华拿手当扇子,快速扇风。
太热了,热得他都快虚脱了。
这边早晚温差大,白天的时候比南方都热,连风都是热风的那种酷热。
最幸福的事儿就是找一有空调的地儿或者直接泡冷水里,呆着不动。
大热天的满天下跑,傻缺才会干的事情。
他现在就是一傻缺。
没辙啊,大老板交代下来的事情,就算是老天下钉子,顶着锅也得办呐!
一条石板路,直通山顶,弯弯曲曲,估计得有千米。
顶着火辣辣的日头登山的人就他闵华一个。这条路上除了他以外,根本就看不到人。
登到半山腰,身上几乎被汗水浸透了,无袖衬衫紧贴在身上,露出来的身板线条还真不错。从未刻意锻炼过,肌肉还挺有型。
不行了,太累,太热,得歇歇。
找个树荫下,咕嘟咕嘟灌了大半瓶子水。
看看山上,再看看山下。抬起手背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一边甩手,一边回想。
根据木飞的交代,那位抗联的老兵住在大山深处。到了山顶之后,还得继续往深处走,见到一处看上去像是鹰嘴的石峰以后,直接奔着那儿去就行。那老兵就住在下面。
望山跑死马。看着近,等真正上道开始走的时候,就远了。照现在这速度,等到地儿了,也得下午,回来呢?还不得半夜?
这大晚上的在山里走夜路?
不行,太危险了。
到时候看看,如果实在不行,就跟老爷爷打个商量,看能不能在他那儿借住一宿。
不过这事,得费点心思才行,都说独居老人性格怪异孤僻,与山林为伍,跟大山亲近,最讨厌的就是跟人打交道。
要采访的这位抗联老兵,没有老伴,无儿无女,走了近一个世纪,孤独终老至今,在沟通方面,肯定不会太顺当。不过闵华多少还是有些自信的,他是记者,曾经见过不少难缠的人。记者最厉害的地方就是与人沟通。只要能搭上话,一切就都好办。
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快十二点了,日正当午,一日之间最热的时候。这档口急着赶路不是良策,是不是先吃点东西垫吧垫吧再走呢……
从随身的小包里翻出面包,这是他来的时候在路边的小超市买的,就怕赶路到中午的时候没吃的。
刚撕开包装纸,冷不丁地就听天上轰隆响了一声炸雷。
特别响,而且过于突然,吓得他手里的面包差点掉地上。
“我去,晴天打雷?”这个念头没等过去,咔嚓,又是一声雷。吓得他再次一哆嗦。
原本是万里无云的湛蓝天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乌云汇聚,越来越厚,越来越沉。山中刮起了风。
风起云涌,乌云压顶,这是要来暴风雨。
骤雨倾盆,山里会很危险,尤其是大树下面,躲不得。
混蛋呐,搞什么,这雨怎么说来就来。
趁着雨没下起来,得赶紧找地儿躲躲。
他急忙忙的起身,也顾不上吃中饭了。把面包塞进包里,四处张望,到处踅摸可以躲雨的地儿。
风越刮越大,树林被风拽扯的哗哗响,林海松涛,轰隆隆,涛声如浪。
天上已经快看不到蓝色了,基本上完全被乌云覆盖。颜色如铅,层层积压,暴雨欲来。
暑气被冲散,凉意袭来。
本来挺爽的一事儿,可闵华现在一点也不爽,再不麻溜的找到避雨地儿,在树林里乱转,指不定那下就被雷劈了。
咦?
正附近周围到处转悠的他通过林间缝隙看到了一抹红色,朱红色,像是庙宇的墙壁。
于是冲着那里跑过去。
掠过的树枝反弹回来,抽在脸上,好疼。
老话说,坟堆可睡,破庙别进。
荒废破败,年久失修的庙里一般都有脏东西,那种看不见的脏东西。阴邪鬼祟什么的经常会盘踞在这些地方,蛊惑谋害过路旅客或者是借宿人。再不济也会被阴祟缠身,大病一场。
眼前就是一座破庙,朱红色的墙皮翘起脱落,斑驳破旧。好多地方都塌掉了,棚顶还有大窟窿,里面的佛像脑袋尚算是完整,可没胳膊,光秃秃的,身上到处都是划痕裂缝,上面还有不少蜘蛛网。
前面的供桌折了一条腿,桌面破裂的倒在佛像基座上。地上还有很多垃圾,泡面盒子塑料袋什么的。很脏很乱。希望没人把这当地厕所,要不可就糟心了。
庙虽然破,棚顶还有窟窿,但勉强可以用来避雨,最起码比在林子里逛荡要强多了。
闵华站在角落里,打量周围环境。外面已经噼里啪啦掉雨点了。没多大一会儿,雨就越下越大,跟天漏了似的,哗哗地大雨倾盆狂泻。
闵华躲在角落里,像只可怜的鹌鹑。身上没被雨淋着,可脚下裤腿都被澎溅开来的雨水给打湿了。
这场突来的暴雨持续了大概能有半个来小时,逐渐停歇,而后天开始放晴。阳光重新洒射下来。
可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可算是停了啊,继续赶路吧!
闵华准备离开,脚刚抬起,忽又放下了。他准备回头拜一拜。
入庙烧香拜佛,这是习俗。手头没香烛,庙也很破,但该拜还是得拜。求个善缘,没啥不好的。
可就在他三拜之后,准备转身走的时候,赫然发现一件怪事。
身上光秃秃的没胳膊破佛像从眼睛里往外淌水,跟流泪似的。而且淌着淌着,颜色逐渐变了。
由淡转浓……等等,这个颜色……
他赫然惊大了眼睛,倒抽凉气,尾椎骨顺着脊柱往上窜寒流。
尼玛,变成红色了,像血。
凑过去,手指沾了点裂缝渗出来的红色液体,凑近鼻子闻了闻,心脏当场漏跳了几拍,我靠,真是血,有腥味!
这个发现,把闵华彻底吓毛了。脸色立变的他调头就跑,一刻也不敢停留。太邪门了!
一口气跑回石板路上才双手拄着膝盖,心跳如鼓地弯着腰在那儿大口喘气,回头看着破庙方向心有余悸。
石人流泪,枯木开花。这都不是啥好兆头。
人说,枯木开花,生机重现。那是扯淡,一切违背自然生长规律的都是异数。
老话讲,天定数,不可违。强行违背自然规律,忤逆上天定数,那就是在招灾惹祸。
人定胜天,自己骗自己而已。
别说是人,就算是神,你看能有几个有脾气有能力跟老天爷掰手腕的?
最后还不是被统统轰成渣。
所以顺应天意,才是可以自保无忧的良方。
晴天打雷,暴雨忽来,石人渗血又流泪,预兆明显,
冥冥中,是不是老天在提醒自己?
还继续走,找死呢?
就算闵华是个无神论者,从来不迷信,这个时候也不得不打退堂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