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一直挺小心的,毕竟我个子也不大,心也大不到哪里去。”鬼攸试图用这个冷笑话缓解一下气氛,但石人严肃地摇了摇头:“不,这不是开玩笑。大人,您身边正有人试图向您谋反,真的要小心啊。”
“向我谋反?还是向断掌部落谋反?”鬼攸也严肃了起来,“还是说那家伙谋反的对象是人类这个种族?这点很重要,回答我。”如果是对他自己怀有谋反之心的话倒还情有可原,鬼攸也从来不觉得自己已经被部下接纳了,毕竟不是谁都能接受一个侏儒当自己的上司。如果是反叛断掌部落的话,那可以猜测是其他部落的人渗透到了他们的势力中;但如果是向人类谋反的话……那就严重了。对此,石人没有回答。他只是摇了摇头:“大人,您要小心,我只能这么说。”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了?是不是寒鸦和羽狼安震他们要谋反?告诉我!”鬼攸哑着嗓子说。周围的风似乎变得猛烈了许多,连这番话也卡在喉咙里,仿佛要噎死他。风势转强,气温回降,这里开始变得寒冷。石人轻轻地叹了口气,“大人,我也没有确凿的证据。我还在监视他们,但你得时刻警惕这些人。”说罢,他重新排到了队伍的末端。
之后,轮到他自己进行体检了。鬼攸暂时放下了心中的疑惑和恐惧,走进了医生的营帐。给他们做检查的是一名老军医,赐名叫做“伏肃”,据说他的原名是“道丹格森”。从鬼攸入伍的时候起,他就一直是断掌部落的军医了。他年事已高,发色灰白,臃肿不堪。鬼攸走进营帐后,伏肃像是看见了自己的老朋友一般,哈哈大笑了起来:“鬼攸,好久不见了!”
“不,我记得之前训练的时候我们有个叫癸牙的受了伤,就是您给照顾的,那时候我们还见过一次面呢。”鬼攸不冷不热地说。伏肃一拍脑袋:“哎呀哎呀,我想起来了,你看我这记性,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是那个没耳朵的家伙吧?”
“对。”鬼攸点了点头。癸牙因为身体上的缘故,所以也只能当一名纯粹的武将了。据他自己所称,他的双耳从一出生开始就没有,可能是“雨冬”的后遗症。
“大人您身体很好啊。”伏肃给他测了心跳和脉搏,鬼攸知道这只是恭维的话而已,所以没搭理他。恐怕这家伙对谁都是这么说的吧。伏肃的容貌虽然饱经风霜,岁月偷走了他的黑亮头发,只留满头灰白,但他的笑容依旧,肥如毛虫的浓眉依旧,深邃眼瞳中的笑意依旧,这一切都和鬼攸记忆中的没变——除开癸牙那一次,确实也如伏肃所说,他们两个很久没见了。而他送癸牙去医务室的时候也没好好跟伏肃打一个招呼。
“我觉得我的脑子比我的身体更好。”鬼攸说道。废话,我这个身材身体好也没用,还是安心地待在后面排兵布阵比较适合我。“对对对,您说的没错!”伏肃咧嘴笑道,又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啤酒肚。他果然又胖了。越老越胖。
所谓体检,其实只是一些简单的例行检查而已。很快鬼攸就检查完了(但他觉得可能伏肃并没有给自己仔细检查,只是走了个程序而已,因为其他人的检查时间远比自己要长),他招呼也不打地走出了营帐,招呼下一个人进去。说老实话他一直对医生这种职业没什么好感,可能是童年的阴影所造成的对现在的影响。不过单就个人人品而言,伏肃倒是一个挺值得尊敬的人。他这么想着,然后离开了这片地方。当他到达队伍末端的时候,他发现石人不见了。
“石人呢?”他随便抓了一个人问道。被突然质问的对方耸了耸肩,“不知道。刚刚还看见他在这里的,现在就不见了。”鬼攸没有再质问下去,离开了这里。“鬼攸大人,您要小心啊。”石人语气沉重的话语回响在耳际,他预感到出事了。他冲向亚魔的兵营,然而却没有在那里找到石人。这里很空旷,只有三三两两的几个已经做完检查的士兵回到了这里,他们也不知道石人的下落。
“等一等!”他叫住了兵营中的一人。对方回过头来。“安震和羽狼,你有看见吗?他们两个应该在一起的,有可能龙隐也在,有看见他们吗?”
“没有。”对方摇了摇头,随后又补充了一句:“他们好像今天就没有去体检。三个人都是。”
“……我知道了。”鬼攸立刻离开了兵营。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将这些事情联系起来,但仿佛事实就是他所猜测的那样。他来到了一个他也不会料到的地方。当他反应过来,他已经来到了关押寒鸦的地牢前,然而牢中空无一人。出事了。鬼攸看见了被打开的大门,那条锈迹斑驳的锁链似乎正在蚕食着他的意志,让他被恐惧所支配。他咬了咬牙,有钥匙的人只有他自己信任的几个干部。幽狼是肯定没有地牢钥匙的……只有石人有。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坏了。不,不可能!就算其他人都要谋反,石人也绝对不可能背叛他!石人是绝对不可能起反叛之心的,那不是石人的性格,也绝对不是他的作风。那家伙是不会赶出违背底线和原则的事情的,鬼攸深信这一点。但除了石人,其他可以接触到寒鸦的人都没有钥匙,仿佛只有这一个解释能够说得通。、
他离开了地牢。他需要得知更多的信息,于是便回到了体检的地方。此时几乎还有一半的人没有进行检查,他倒是在一旁的空地上看见几名士兵围坐在一起打着扑克牌。很遗憾,他们并非石人,也不是寒鸦、幽狼、安震、羽狼或龙隐中的任何一个人。看着他们悠哉悠哉的样子,鬼攸突然感到一阵无名火。“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他妈还斗地主!”他冲上去吼道,把自己的那群部下给吓坏了。对方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大人……”
“大人,我们可不止是在斗地主。”平时最为滑头的刺鹿说道,“闇麟还可以给大家看手相呢!”
“什么玩意?”鬼攸一头雾水,不知道这群人的日常生活是什么样的。他还在奇怪的时候,刺鹿就已经抓住了他的手,伸到了闇麟的面前。闇麟握住他的手,装腔作势地看了一番,然后闭上眼睛:“大人,您命中有灾啊!”
“废话我知道,我生成这个侏儒样就已经是大灾了。”鬼攸不耐烦地说,“如果没事的话我还有事,先走了。”
“等等,大人,”闇麟睁开眼睛,“您是不是降生于风暴之中?”听了他的话,鬼攸有些发愣:“这你怎么知道?”他确实降生于风暴之中。据说他出生的那个晚上,他们家在的那个偏僻的小山村里有一场很大的台风,在那样恶劣的天气中他亲爱的老妈还是拼尽全力在接生婆的帮助下把他给生了下来,但闇麟没理由知道啊!“大人,这是手相看出来的。”闇麟用这样玄乎的理由解释了他的疑问,“不妙哇……您的身边围绕着一群戴面具的小丑,寒冬时节的乌鸦将是您最大的敌人。您生于风暴,死于大海。”
“……什么乱七八糟的。有空就好好训练,别做这种无聊的事情。”鬼攸抽开了自己的手,然后大步离开。看来在这里也找不到什么关于石人的线索。最后他找了一整天,发现不仅石人不见了,寒鸦、幽狼和那三个家伙也都跑了。夜晚,群星显露,他一脸颓废地回到了体检地。一天的体检终于结束了,伏肃这时候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看见鬼攸后,他朝他打了个招呼:“哟,鬼攸大人,您又回来啦!”
“问一下,有看见石人吗?”鬼攸不报任何期望地问,他怀疑伏肃根本就不认识石人。然而对方却笑着说道:“是说那个神情特别可怕的家伙吗?今天早上还看到呢。”
“巧了,今天早上我也看到了。”鬼攸悻悻地叹了口气。正是因为下午就消失了,所以我才会来问的啊!“他好像是从后帐离开的。我还想问他为什么不做检查,结果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就离开了。脸上那副可怕的表情,简直能把人给吓死。”伏肃爽朗地大笑着,拍了拍自己的啤酒肚,“你们部落的人可都是些奇葩啊!那个是叫石人吧?沉着那张脸真的把我给吓了一大跳,所以我也没去问他要到哪里去。”
“他去哪里了?”鬼攸突然像个傻子一样问道。伏肃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是都说了我没问他哪里吗?不过看那方向,后帐再往后就是平民部落了,他可能去普通亚魔待的心泽村了吧。”心泽村……?鬼攸大感不妙,这下他是想逃避这个问题也不行了。但是,石人居然也会反叛,实在让他无法想到。那家伙是多么忠诚的一个士兵啊……怎么也会背叛我了呢?他愣愣地站在营帐中发懵,伏肃在他眼前挥了挥手:“嘿,大人,怎么了?”
“没什么。”他只说得出这个字,仿佛这是他能力唯一所及。但伏肃显然没信:“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他保持缄默,逼着自己对伏肃微笑。“时间不早了,您先走吧。”说罢,他倒是率先转身离去,来到了空无一人的营地上。然后,他骂了一句非常难听的话,语气之凶恶,仿佛能点燃空气。他仰天长啸,音调渐高,哀叹久长,仿如穿梭于此的一阵冷风。然后他回到了自己的营地中,派人将自己的部下全都召集了起来。那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对于晚上还要紧急集合这件事,断掌部落的士兵们都非常不满,挤在行政楼的大厅中抱怨声不断。如果换一个个子高点的人来领导他们的话,或许这群该死的家伙可以更服从一点。鬼攸看着面前这群站得东倒西歪的士兵,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不过如果他们的首领是高个子的话,估计寒鸦和石人也不会叛变了。石人……想到石人他就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