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当我们到达飘渺城已是夜深人静时,姐姐的寄宿体开始出现尸斑,果然就算是埋下不久的尸体也管不了多少时日。
我于是搀扶着姐姐往唯一一家仍旧亮着烛火的小庭院,上书【白云苍驹苑】。我索性背着重心不稳的姐姐拐进一个幽深的巷道,再三确认没有任何人在,捏决隐身进了庭院。
当是时,姐姐身上尸斑布满全身,痛苦的颤抖呻吟,头上冒出丝丝紫烟,看来真身快要脱壳而出了。
我知道,若是再不立即得到一具完好的躯体,姐姐的真身一定会大受损伤。
因此,我取了姐姐身上的紫烟毒,将其放置于凡人喝茶的杯中。犹记得我躲在屋顶上,亲眼瞧着一白衣女子喝下了含有剧毒的茶水,立即倒地。
直觉告诉我这其中铁定有诈,不仅仅是那白衣女子惊为天人的容貌——反正姐姐附身后再美的人也只能变为癞蛤蟆。重点是,除了这白衣女子,我分明感觉到另外一股强大得令我颤栗的灵力,不,也许,是两股。但我瞧着姐姐愈加虚弱痛苦的模样,什么也顾不上了。
——回忆到此,我尚未发现我有留下过什么杀人的证据,就连尸身现在都被姐姐附身,又何来杀人罪之说?这捕快脑子有病吧?
我瞅着眉清目秀的青年捕快整洁的衣襟,紧紧的包裹着脖颈,帽檐也是一丝不苟,连左手跨刀也是一副谨慎防御装。
这家伙,简直全身都散发出禁欲二字。我含笑,决定逗逗这小家伙。
“什么?”我做惊讶状一手拽过青年捕快手里的纸,瞥了一眼,环视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想私了,便露出袖中满满当当的金叶子——当然,这只是障眼法。
不过反正凡人大多贪财,瞧着小青年略微发白的衣角,想必家境相当困苦。
“妖孽!”小青年气沉丹田地一吼,我和姐姐皆是吓得一抖,他趁机抢回纸张,道,“你以为,本捕快是贪慕虚荣的渣滓么!”
语毕,青年捕快敛眉瞪我,眼底是遮掩不住的熊熊妒火。是的,凡人致命七情之一,妒忌。
我略思索了一番,一般这种凡人都自命清高,仗着有些许本事孤芳自赏,该是得罪了不少权贵受尽侮辱。渐渐地,什么圣人节操,便不复存在了。
我拉住姐姐明显因心虚而不安分的手,瞥了一眼在青年捕快身后的一群气定神闲的捕快们,心觉有趣,勾唇一笑,伸出双手,道:“这位捕快,我和姐姐可以跟你们走。这之前,我想知道,你究竟是怎么断定是我们呢?”
青年捕快倒是没想到我会提出这样的问题,显然会让他显露一手,不自觉的赧颜。
我忽然想起很久之前,死在我手下的师父一边吐血一边对我说,苏儿,杀为师不足畏惧,若有本事,你和那凡人赌上一局如何?
当时我并不明白向来狂妄的师父为何会对凡人如此看重,三界谁不知,凡人最为懦弱短命不说,并且丑陋不堪比妖魔还要下作无耻?
我一壁安抚姐姐,一壁放声鼓动人群为青年捕快制造一个完整的舞台,反正凡人就是爱凑热闹。
现在,只要青年捕快张口,戏剧,这就开始了。
“好吧,那本捕快就让你心服口服!”青年捕快收了通缉令,转而拿出手铐将我和姐姐拷上,转身道,“走吧,去案发现场。”
我轻蔑一笑,不想他却停顿道:“不过,就你和你姐姐跟着我就行了。”
人群自然大失所望,我不禁觉得青年捕快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无能,姐姐像是一瞬间放松了警惕,聊天似的问:
“能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吗?”
我无语的看着姐姐,听见她小声道:“我叫媚,他是我弟弟,苏。”
捕快说:“哦,我叫方然衣。”
“切,娘娘腔。”我揶揄。
“彼此彼此。”青年捕快侧首无奈的望着我。
我自然是气急,竟被一介凡人羞辱,可是姐姐她啊,却是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如此温暖的笑颜。我无法言喻那笑容,分明是原来丑陋不堪的面容却镶嵌着如此美好纯洁的笑。
这感觉,熟悉得令人发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