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随着时间的流失,钱锐气却渐渐感到了单身的好处。比如喝了小酒不洗澡上床睡觉,无人唠唠叨。比如水烧开了忘了关火也忘得掺水,无人把桌子拍得嘭嘭响。
又比如看电视看到漂亮的姑娘和媳妇
自己盯着看不眨眼,再也无人冷不防冲过来,咣咚一声就拔掉了电视机的插头……
于是,钱锐气就这么一年年的单了下来。至于前老伴是怎么想,怎么个心路和怎么种打算,钱锐气开始还时不时猜测,后来也就越来越淡漠了。
不过,好像是从两人离散后的第两年年初起,也就是钱锐气引为骄傲的女儿,北京某中产阶层,有着一儿一女的全职太太钱莉,特地从北京打飞的回来。
焦虑着急良苦用心的女儿,
对爸妈进行了调解与撮合。
几天后,一年多没通话也未见面的前妻,通过女儿转来了通知,只有四个字儿:“房里漏水”嗒,关了,钱锐气楞楞。
随即不知从哪来的劲儿,一跃而起,打的飞奔到前妻的小区,敲门进屋,风风火火的卸下滑了丝的水龙头,换上自己掏钱买的好水龙头……
从此就成了惯例,
雷打不动的惯例。
可怜的钱锐气,虽然时不时受前妻的召唤前往免费帮忙,却连水也不会喝上一口。当然,即然是结发夫妻,又是男人,钱锐气当然不会计较,并且乐此不疲,与前妻保持着一种奇怪的联系。
就在这时,越来越感到孤独的钱锐气,渐渐就喜欢上了坝坝舞。很简单,对花甲之年的钱锐气,饭前饭后到处溜溜走走,有益身体健康。
坝坝舞的热闹和音乐,
也让他感到了有趣儿。
可饶是这样,钱锐气对坝坝舞也只是站得远远儿的欣赏欣赏,或者跟着熟悉的音乐哼哼唱唱,聊以自乐。那都是些久远生涩,或者是曾经熟悉却丢掉了的歌儿。
歌词是大部份都不记得了,旋律却是一哼而起,两哼更顺,再哼琅琅上口,唇齿留香。可正应了那句话,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钱锐气渐渐卷入其中,
才渐渐知道其中的纷争和厉害。
这反倒使他,有了一种精力的渲泻和消耗点。因为,单身且爱好不多的钱锐气,正发愁有力无处使,有劲无处用,一天到就琢磨琢磨着呢。
话说今天下午,闷热得难受的钱锐气靠在床榻上,好容易才眯睡了会儿,却又被楼上吵醒。醒了的钱锐依然靠着床头,扬起脑袋恨恨地瞅着上面的天花板。
从楼上传来一歇歇响亮的跳动声,
窸窸窣窣的拨动声和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桃区小区建于21世纪初期,曲指算来,至今己是十数载了。这种跨世纪的建筑风格,带着那时的审美与时髦,不管多高,大楼外墙一律贴砖。
或是成四方型的小块马赛克,或是呈深棕色的小磁砖。事实上,还没到国家规定的新建筑报废年限,这些马赛克或磁砖便纷纷坠落,造成大大小小的事故。
防不胜防。
纷至沓来。
一时,外墙砖意外脱落,打伤打残或打死路人,引起伤亡者和家属,把开发商和整幢大楼业主告上法庭索赔的血案,见诸于各报刊网络,引起社会的高度关注和震动。
因此,国家住建部等相关主管部门,紧急发文规定,宣告取消所以新建筑外墙的贴砖工艺。从钱锐气的7—3望出去,正好看到小坡上的高楼外墙。
那上面呢,
因为磁砖不断脱落缘故。
本是还算看得的棕色大楼,斑驳陆离,凹凸不平,坑坑洼洼,好似个巨大而垂死挣扎的麻风病患者。其实,说起这桃区小区,钱锐气就一肚子无名乌气。
与其说他和结发老伴因坝坝舞而离散,不如说根本起因就是这桃花小区。不过这有点儿跳题了,暂且按下不表。
话说,
钱锐气大伯被楼上闹醒。
本想像从前一样,顺手抓起墙角的钓鱼杆,用力捅向天花板。钱大爷可知道,楼上8—3住着个中年单身男,高个儿,小眼睛,有点油头滑脑的,据说是个打工崽。
据小区门口保安告之,这小子名叫达达,对人倒是挺客气,可说话办事儿不靠谱,正防着他呢,这让钱大爷立时瞪起了眼睛。
达达?啊哈!
不久后,这小子居然把什么送餐小组给弄到自己家里来了。
从此以后,
每到下午5点多钟,
楼上就闹哄哄的,让钱锐气大爷恨得牙痒痒的。当然啰,正如小区保安所埋怨的,那是他自己的产权,又取得了物业经理的同意,谁也没法。
气愤之中的钱锐气,就有意将了达达一军。不是送餐准时,不超过客户要求几分钟以内吗?老单身瞅准一个周六下午下单,指名点姓要求饱了没快餐有限公司的a005号送餐。
结果是,
达达小哥让他大跌眼镜。
真的就在他要求送达时间的五分钟内,一份价值12元的虾仁炒面,送到了钱大爷的手中。钱锐气也就爽快干脆地,连餐费带服务费一共付了15元。
把钱付给那小子时,钱锐气特地认真打量打量了他,不错,高个儿,小眼睛,说话办事不靠谱。
达达小哥,
倒是笑眯眯的套着亲乎。
“大伯,亲不亲,桃花人,美不美,桃花水,我就住您楼上,我们是芳邻哦,有什么要求,尽管说。”钱锐气也不客气,直截了当。
“当然有!要求就是,每天下午5点多时候,动作轻一点,行不行啊?”那小子连声答应:“是是是,钱大爷放心,我们一定注意,一定改正。”
可听听,
注意?改正?就是这样?
整一个口是心非,阴阳怪气,真不愧是达达哟!恨恨的盯一会儿,钱锐气懒洋洋的起身,给大号塑杯倒满开水拎着,一手抓起黑色大折扇,打算出去溜溜。
饭后午休,真真假假的一觉睡到5点左右醒来,肚子正被一大泡屎尿,胀得隐隐约约的不舒服呢。话说离散前的钱锐气,过得悠哉乐哉!
每月的养老金留下500元零用,
其余的往老伴儿手里一扔,百事不管。
离散后,什么都是自己的了,这才不得不学会了算帐。这一算不要紧,才知道,原来拉屎拉尿也是要成本的。
小区居民用水每立方米1.52,加污水处理费1.2,合计是3.72,每月抄表20立方米,也就是20吨,单这一项花费就是74.4元。真是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自己每月不过2800左右的养老金,又能经得了几个74.4?钱锐气开始觉得前老伴整天烦人的唠唠叨叨,有点道理了。
于是乎,
一个他和前老伴离散后的习惯,就此养成了。
每天下午休息起床后,钱锐气不再屁颠颠的跑到洗手间,吭吃吭吃的蹲上半天,而是给整天不离身的大号塑杯灌满开水拎着,顺手抓起手机揣进自己衣兜。
再摇着折扇锁上门,下楼出小区,晃晃悠悠地踱到紧邻小区的桃花广场厕所,痛痛快快,高高兴兴,不慌不忙的蹲上个大半个钟头,拉干排尽所有的污物。
最后哼着歌儿,
扭开厕所里的水龙头,用力冲刷,并仔细的搓洗着双手。
如果天气还行,还顺便脑袋一低垂到白花花的公共水下面,哗哗哗的淋个尽兴。未了,抡起两只大巴掌当帕,轮流将自己的水脸抹抹。立马精神焕发,耳聪目明,整洁干净。
这一招,即节约又效果良好,何乐不为?噢坝坝舞,我爱你!踏,砰!扑扑!咚……楼上终于静下来,恨得牙痒痒的钱锐气垂垂眼皮儿,也翻身下了床。
五分钟内,
拎着大号塑杯,摇着黑折扇的钱大爷,不紧不慢出了门。
“醒啦”“醒了”“天气好”“好天气”钱锐气与中年保安相互点点头,熟练且悠闲地一问一答,掀开电子钢栅门,出了小区。
小区门外,是一个不太大的露天停车场,一辆枣红色福特,正弯着前轮打算进车场。可是前轮滚了又滚,退了又退,福特哼哼叽叽的,就是进不了不大的车场门。
钱锐气本想绕过小车而行,
可抬眼瞅瞅,看看是个年轻女司机,居然就一下想到自己的女儿。
于是站下,饶有兴趣的继续看着。福特继续哼哼着,车轮滚了又滚,还不时发出女司机踩油门的轰鸣,可它就是进不了车场。
守车场门的老头有些着急了,大声么喝到:“下来下来,妹儿你下来,我给你倒,免得耽误我的生意。”
可紧张中的女司机,仿佛受了惊吓,或许是受了老头么喝的刺激而好强,油门踩得更响,车轮滚得更急,福特不向前反而后退,一下子朝钱锐气撞来。
吓得钱大爷朝侧一闪,
惊出一身冷汗,躲过一劫。
守门老头急眼了,大喝一声:“搞啥名堂搞?妹儿你给我下来。”钱锐气摇摇头,白他一眼:“莫吼莫吼,人家正着急呢,女孩儿,容易吗?”
守门老头一楞,眨眨眼,咕嘟咕噜的:“搞啥名堂搞?差点儿丢了老命,还朝我吼?你神经病啊?”钱锐气只当没听见,匆匆朝后面广场的厕所跑去。
半点钟后,
正半闭着眼睛,惬意而习惯地蹲在便坑上的钱锐气,被突丌的争吵惊醒了。
略听听,匆匆拎起了裤子。表面上脾气急燥,眼里揉不得半粒沙子的钱大爷,实际上喜欢合稀泥,搞折衷,尤其是在这种大伯大妈们聚堆的场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