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身无间永远不死,寿长乃无间地狱中之大劫。”
白棠一直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不是造了什么滔天罪孽,才让她这辈子如此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就人生已经过去的二十五年来说,老天一直在给她的赤子之心泼冷水,不,冰水,让她对生活的热度一点一点地降温,而后渐趋冰冷。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空洞无神的双眼下有是经久不退的黑眼圈,额头也是一如既往地乌青,那话怎么说来着,印堂发黑,白棠就是终年印堂发黑,即使脸部轮廓再好看,五官再立体,被外面这层乌云笼罩起来,也丝毫显不出任何美感。
这天她破天荒地化了个妆,又翻出最五彩斑斓的一条连衣裙穿上——这一切改变都因为她要去参加高中同学秦霜霜的婚礼。
“唔,黑眼圈好浓重。”上完粉底后,她感觉黑眼圈还是太重,又拿起遮瑕棒刷了好几层,可因为皮肤缺水,遮瑕棒又不那么水润,被刷过的地方显出细小的纹路,实在影响整体美观,于是她又拿起眼霜在有细纹的地方点了几下,好不容易盖住了细纹,又发现眼睛下部跟整体妆容极其不和谐,眼看时间不够了,她一气之下把刚才化的妆全卸掉了……
“就素颜吧,反正我过得不好大家也都知道,没必要整的花里胡哨的,反而遭人笑话。”她换下那条裙子,又穿上“日常三件套”,连帽卫衣,牛仔裤,运动鞋。
她出门径直去到车库,走向自己那辆二手小福特。才发现这车几天没开,已经积了一小层灰,车如其主,这么开出去太影响形象了,她索性下了车,决定打个滴滴。
可是前面还有十好几个人排队,白棠举着手机,低声咒骂着:“哼,今天肯定是不宜出门,事事不顺。”
等了一刻钟终于叫上车了,却发现司机在两公里开外,行呗,等吧,此刻白棠用一副破罐破摔的样子自我安慰道:“不能跟生活置气,认真你就输了,永远玩不过她。”
是啊,仿佛她永远在自认倒霉,永远在自怨自艾。
作为一天擅长熬毒鸡汤的人,她每天都会给自己灌输这些东西,她甚至还把普希金那首励志的诗给改了个面目全非: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忧郁的日子总会过去,相信吧,更忧郁的日子将会来临!
还有网上很流行的那句: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她把后半句改成了:未来还有更多苟且。
没错,白棠终于把自己活成了最丧的样子,对她来说,人生的低谷和逆境不是为了成功垫脚铺路,而是为了磨炼意志,然后在更深更不堪的低谷中砥砺前行。
这就是我们的女主,一个被生活翻来覆去欺骗多次,却依旧用一颗……消极悲观的心努力活着的人。
“叮铃铃——”直到手中的电话响起,白棠的思路才被扯回来,她赶紧接起了陌生号码。
“歪,我这堵车,你多走两步,到桥下面等我吧!”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年男司机的粗犷声音。
由于他嗓门太大,白棠赶紧把手机往脸旁边移了一点,没好气地说:“行行行”。
结果她又走了一刻钟,然后经过一小时的堵堵行行,她才到了目的地——飞跃大酒店。
她看到酒店门口的电子屏上写着“祝秦霜霜小姐&刘叶先生新婚快乐”,她长呼一口气,终于到了,可是下一秒,却发现电子屏翻了一页,又显示出新的一行玫红色的大字——“祝吴桐小姐&严墨先生新婚快乐”。
白棠瞬间石化在那里。
严……严墨。
一个梦魇般的名字,一个魂牵梦绕十年的人。
白棠心里的白月光,此时此刻,“唰”地一下,被一团乌云笼罩起来,那乌云越压越低,直到把白棠面前所有景象轰然遮蔽起来,她便坠入一片阴翳之中。
今天真的不应该出门啊。
她恍恍惚惚,迷迷糊糊地走进了酒店,顺着人群走到了一号婚宴厅,此刻她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只是机械地做着动作,掏红包,签字,拿喜糖,进场。
她也不顾桌子上的牌子,从进场就一路低着头找到最角落的那张桌子坐下了。
“新娘子来啦!”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往后门看过去,白棠也跟着看。
但那人……并不是霜霜啊。
她再定睛一看陌生的新娘子,和自己所在的圆桌的桌牌,这才发现——走错场了!
白棠满脸黑线,那叫一个尴尬呀。
“你好……你是?”这时,白棠头顶传来一个清朗的男声,似是在对自己说话,她骤然抬头,对上一双星光熠熠的眸子,即使六年没见,她也能清晰地辨认出来,这是严墨。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显得身材修长,胸前别着一个红花,下面写着“新郎”。
呵呵,自己竟然误打误撞跑到他的婚礼上。白棠此刻只想扇自己一巴掌,再立即隐身不见。
“我好像……走错了宴会厅了,不好意思……”白棠弱弱地说完这句话,周遭立马响起了一阵哄笑。
“哦,没事,你是去秦霜霜的那个厅吧,那是我高中同学。”严墨露出一个礼貌性的浅笑。
白棠很想直接回他:我也是你高中同学。
可看此情此景,实在是——纵使相逢应不识。
恍然叹气,话到嘴边白棠又收了回去,起身在他清冷的目光中一步一步走向门口。白棠不敢再看他第二眼了,因为方才只那一眼,她就差点要哭出来了,背对他无言,惟有泪千行。
她厚着脸皮跟厅外负责收份子钱的中年女人要回自己的红包,那女人虽然抹了浓厚的粉底,却依然遮不住满脸的横肉,她没好气地瞥了白棠一眼:“我就觉得桐桐没有这么寒酸的朋友,本来也没给多少,还得费劲儿给你找出来,真是的。”
白棠见她那只大肉手在红箱子里翻来翻去,嘴里还不住碎碎念着:“年纪轻轻的这么缺心眼儿。”
还沉浸在巨大悲伤当中的白棠本来不想跟她计较,可那女人越见她默不作声越骂得厉害,那蛮横的态度简直要上天,白棠忍无可忍,借着那股悲愤劲儿,她甩了那个女人一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