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娇艳海棠,明月似君郎。梧桐渐染,清秋已白,陌上双双。谁晓相思情落处。柳梢头、角色人间。自此流年,杳杳锣鼓,魂归何乡。”
京城满地玉楼金阙,声色犬马间暗地里官场的勾结叛变总能在某个不知何时的夜晚流露在醉酒的官员口中,而那些靠着腰枝细柳活着的庸脂们却远比清贫为官,廉洁正直的官员们活的更上层些,她们中的某些知道最靠近山顶天下的权谋计策。
“恭喜恭喜,这花枝坊也不知得罪了谁,竟一夜之间被大理寺抄了,如今风鸢姐姐可是整个京城烟花酒楼的主人了。”
往日里那些不常见的,在生意场上才碰得上照面的主人们今日倒是齐聚在这京绣阁中,一个声的巴结风鸢,她们送来了坊间最出色的几位姑娘们,倒是知道些做人的道理,也看得惯在这红尘中不知何时会倒下,何时会站起的命运。
“各位说笑了,以后我们大家的生意啊,自然是一起做的,风鸢没有各位怎么能在这偌大的京城站得住脚呢?”
风鸢姨母从不是个热络交际的人,她也看惯了人心淡漠,亲人离世,友人远去的人生,她如此交际也只是为了穆若颖日后能在这酒楼更好的行事罢了,既然妹妹已经离去,那穆若颖自然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她也是心怜着穆若颖的身世,却又知道她何其坚强的人。
“这不是吏部侍郎家的公子吗?今日风鸢姐姐酒楼新开张,您也来照顾生意吗?”
客群中有个眼尖的人一眼便认出了站在中间等着姑娘们到来的浪荡公子哥是那花枝坊的常客,吏部侍郎家的公子,杨昊笙。他等的应是流雨,花枝坊的花魁,如今也被风鸢招揽在了京绣阁中,即是老主顾又怎么会有不来的道理。
“是笙公子啊,快上座,待流雨啊上了这台面,我便安排她来见您。”
风鸢听着在场客人的言语,便在人群中认出了杨昊笙来,早在酒楼新开张的前几日,穆若颖便夜间来过,风鸢挑了些花枝坊来的姑娘们,与流落红尘无地可栖的红尘女子们。这些在江湖中闯了多年的姑娘们,自然也知道树倒猢狲散,如今谁是主人,穆若颖许了她们优渥的条件,待日后功成,她们可每人那些银两去杨、杭两周做些生意,不必一辈子耗在这烟花之地,不得始终。
待所有的宾客上座,穆若颖张罗着的姑娘们也都等了台面,比起当初的花枝坊,可说是更盛一筹,风鸢姨母其实有一道独家的酿酒方子,喝了那酒的人都容易卸下心防意乱神迷些,对于这怀里的娇娇女子们也就无法不说了。
“流雨见过笙公子。”
自古这公子哥们,尤为是度过些书的公子哥都爱这风流院中最清冷寒凉的一枝花,流雨便是如此,与杨家公子认识五六载了,却还是尤为生疏,第二年杨昊笙甚提过要赎流雨的身,却被流雨拒绝了个干脆。流雨倒是这红尘中少有的剔透玲珑,她早知若她允了,她今日早就不是杨昊笙的心尖人了。
“流雨快起,我爹爹早从西域拖商人购了些葡萄果物,都是些新鲜玩意儿,我想着拿来给我的美人尝尝,博她一笑也是好的。”
西域各国做生意是不假,如今这却不到葡萄繁殖的季节,没有一个商人会傻到将极少的存货老远的卖到京城此等富饶之地来,如此看来,这吏部侍郎与西域关系匪浅,至于这哪位大王,杨家那不问朝政的傻儿子恐怕也不清楚,但凭这些,就够穆若颖揣度的了。
至于那东二厢房的是听闻着京绣阁传闻的铁骑将军,本是凑个热闹的雅兴,他是个上阵杀敌的粗人,也听不得什么淫辞艳乐,颇觉得没什么意思。倒是这坊阁中的姑娘还值得他回味上几分,他历经沙场,胡夷姑娘见惯了,偶尔这中原女子的风雅兴致也不甚开怀。他要了两个看的顺眼的姑娘陪酒,风鸢姨母的酒自是困不住他的,倒是那姑娘的柔若无骨的腰枝倒是让他有些情迷,说起战场杀敌时的得意让那些姑娘们听的好不钦佩。
“那将军可作过什么出色的大事?”
“老子一人便杀了那东疆傀儡皇帝的狗头,去和我们那狗屁将军领功,谁曾想他竟说我坏了他的大事,给了我五十军棍,老子一气之下,捆了那皇室公主当小妾,如今还藏在我的府里呢!可是啊,谁都没有你,我的宝贝滋味好哈哈哈哈哈。”
“将军就不怕长官再责罚?”
“这有什么怕,一个黄毛小儿,自以为出了些计策未皇上拿了几块失地,就爬在老子头上了?他有本事就来找老子要人!”
“将军真是威武。”
房间里的陪着酒,那将军听了些恭维话,自也是乐意打赏的。穆若颖听着倒颇有些趣味,那将军口中的黄毛小儿,定是楚凌然没错,也正是楚凌然才知道杀了一个傀儡对于王朝的损失,边疆百姓看惯了以杀止杀,这块地今日被我国赢来,明日就被他国输去,这场战谈不上个好坏。
但若是留下那皇帝的人头,整个边疆的百姓会感恩我大朝上国皇恩浩荡,外国来袭也会紧守着一寸忠诚,不至于树倒猢狲散的模样,这就是那个将领为何会被楚凌然责罚的原因了吧。楚凌然年纪尚轻,却想的如此透彻果真不是等闲之辈。穆若颖思来想去,这个将军日后没有什么可以用到的地方,不过那远赴我国的公主穆若颖倒是觉得该认识一番,一个爹爹被杀了,却要嫁给仇人忍辱负重的公主,心头的恨与自己埋藏的隐忍必能用上一分,况且这个天下楚凌然都了若指掌,恐怕也只有这位女子,是在楚凌然的意料之外的了吧。
形形色色的官宦出现不少,倒也没什么是出乎了穆若颖的意料,不若是些贪污舞弊徇私枉法的事情,再大些就是勾结外敌的叛徒,这些都是拿着项上人头的指证,日后为穆若颖做起事来也不会有任何含糊。穆若颖今日收获最丰的就应是皇家那段丑闻。
原祁王殿下的生母是浣衣局的婢女,皇帝一时兴起宠幸了她,然皇后那时将要临盆,听闻这自己的丈夫与低贱的婢女在一起,便不注意难产而亡,留下了太子一人,以至于太子落下了体弱多病,更是被诊出活不过三十五岁的事实来。皇帝恨极了那婢女,谁料婢女也有了身孕,只好等他生下祁王来,再行刺死。可太后从中做梗,修着慈悲的法门,断不让那个婢女就这么被皇上赐了醉,就进宫封了位娘娘,却等同于冷宫,祁王与母亲自小相依为命,日子过的苦得很。
这宫里的奴才狗仗人势是惯例,不受宠爱的妃子有时连低贱的宫女也比不上,祁王就与母亲如此过了十载,除了祭祀大典上远远能望上几眼,就对他那皇帝父亲再也没有看过了。皇帝心头一直有根刺,只要那位娘娘活着,就如梗在喉,其实明明是自己犯的错,但倘若人间没了她的踪影,皇帝大可以安慰自己说是宫女勾引在先,推的一干二净,如此作风,倒像极了一个皇家该有的冷血作风。这皇家生出来的孩子,自是比寻常人多了几分忍耐和冷血,听闻祁王殿下待人友好、温润如玉,穆若颖看来,倒是不见得。
是时,唯一能庇护他们母子的太后走了,皇帝找了个由头就让那位娘娘下去陪了太后,独留祁王一人,外界说祁王对皇上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如此看来祁王倒也是个厉害角色,能够忍得了如此的恨意,倒是有几分像自己的境遇,如此穆若颖就更想认识一下那位传说中的祁王殿下了。祁王若是心中有权谋,如今这局势,若还不来拉拢穆若颖实在说不过去,太子登基,绝不会容得祁王活着,可是祁王就正如外界所传,专心茶道,从不问朝政,不知是太过于沉的住气还是就是如此的懦弱,不敢争上一争。
风鸢招待完满场的宾客才暗自去了三楼的一个西厢房,有一男装打扮的风流公子正在等着她,她高处望着楼下的风流韵事,不经感叹每个人一生中有认为自己能做英雄,自己能主宰天下,当然有些人最后离天下很近了,比如穆惊鸿与楚凌然,那权谋如他们,到了最后也只能活一个罢了,可楼下这些人,怀着这般梦想拥着美人说自己老爹的不对,或者说自己上头那位的昏庸,殊不知所有的话都会传到穆若颖的耳朵里,日后坐着筹码让穆若颖稳坐江山一席之地,人这一辈子总要有些把柄是落在他人手上的。
“今日可如你预期?”
风鸢问出了她一直以来的疑问,穆若颖的神情仿佛在等着什么人来,却又惶恐不安着什么的到来。风鸢本以为,这酒楼开张第一天,就为她俘获了五位朝堂大臣的把柄,她应满意,可哪怕是那吏部侍郎的儿子她也没有瞥眼过,穆若颖就盯着京绣阁的门口,想着事。
“正如我的预期。”
“那我就不懂了,为何?愁眉不展的样子,着实不像平日的你了。”
“姨母可知,我此番的大胆作为,这天下有几人能猜出是我的手段?”
穆若颖轻抿了口手里凉掉的茶,奇怪的是,她自小不爱喝热爱,独爱那茶香远去后涩喉的感觉,只有那样她才能明白人生的苦,就是如此咽不下却又一定要在夜深时逼着你回忆起当初的甜。
“我本以为此事并无疏漏,怎么,你会有麻烦?”
穆若颖终是抬起了眸子望着风鸢,她颇有些暖意,风鸢第一担心的竟不是自己,她与那风鸢姨母只有需要帮助时才相互往来,平日里生怕穆府的人看出什么端倪来,两人的心却是挂念着彼此的。
“姨母又怎知麻烦的不是你?毕竟我还是这天下的国主,麻烦倒是没有。只是这天下几分,如今何熙尤大势已去,穆惊鸿的死活我还未想清楚…毕竟他是母亲心头上的人。而我也不愿意去帮他完成些什么,天下几分,皇权旁落,那楚凌然更是深不可测,我与他相交起来惶恐的很。至于那从不落面的祁王殿下与皇上最疼爱的太子,我从不相信有不贪恋皇权之人,就算有,那他也会为了在这乱世挣扎而不得不做些什么。我终归因为这件事,被人窥探了我的野心,我生怕今夜并不像表面这般歌舞升平。”
“你是担心有人会来砸场子?”
“那倒不是,就是总有预感,有人要逼着我去选择我的处境了,我不能再模棱两可的去观望朝政了,我想楚凌然是按耐得住动静的,皇帝的那几个儿子就不好说了。这太子我可以应付,不过是几句官场话,我倒是对那祁王摸不准,说不定他也早在宾客当中许久了,只是我未发觉而已。”
穆若颖一边看着台上的女子卖弄身姿,一边想着今夜即将发生的事,她其实未想出什么对策,只是觉得既然不能逃避,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这自古的皇位之争,看似最接近的就是皇帝的儿子,可是啊,这何氏王朝最危危可及的就是那皇帝的儿子了吧。
“那你可想到法子应付了?若否,你不如早些离去?”
“尚未,不碍事,您先下去接待客人吧。若我此刻离去,倒是显得我不敢迎上,可不想与太子合作的样子,太过树敌。”
穆若颖又添了杯新茶,望着楼下的声色场,不言不语。接下来的时辰里穆若颖想着自己之后能拿着这些官员的帐薄要多少朝堂之上的份位,朝堂之争,本因着皇上向着太子,大臣们应该都跟着太子之党,奈何太子体弱多病,这何氏王朝如今的局面岌岌可危却还不知处境,皇帝也是坐久了龙椅,变得如此愚钝。
“太子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