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一生凌厉不敌,双木成怵,一人独舞,享尽人生一切孤楚。”
穆若颖与楚凌然端坐在殿上,楚凌然位居高臣,坐在前列,本应当坐在第一列,只是他性子向来随和恭敬,让着那些身居高位却无所作为的老臣们,坐在第三列毕恭毕敬地向来往所有大臣行礼作揖,丝毫没有端起自己功臣的架子,以小辈自居,好不谦让。
穆若颖撑头低眸,不去看楚凌然一眼,两人自从坐在这殿上,就没有相视过一眼,也不像寻常的官家小姐一般,眼睛长在楚凌然那张绝美朗俊的脸上。穆若颖反复思索着那句“双木成怵,一人独舞”时楚凌然凄苦的微笑,他望着月光,仿佛望尽了人间一切的悲欢离合。尝遍了所有的哀痛,才能对自己的一生如此评判吧。
楚凌然一边应对着那些老臣滔滔不绝的说起自己曾经随先帝征战沙场时自己是如何率领军队杀出一条血路的英勇故事,一切恭维着年轻人有前途的官场话。楚凌然听着那些早已厌倦了的违心话,视线不自主的瞥向那个身穿红衣,低眉清傲的女子。
“哦?是吗?我倒觉得没什么,人生下来就注定了一个人,孤独有时候未尝不是件好事,就怕因为出生时是不孤独的,后来尝到了甜的滋味,上天却和你开了个玩笑,让你尝到甜味是为了你能更好的体味人生万般的苦涩。”
楚凌然回想起那名女子在檐廊下的孤栖,有着比他更浓的绝望,比月色更清冷的气质。他本以为穆若颖最多也就是受受大宅院里的欺负,不至于背负着如此沉重的苦痛,如今看来,这个女子倒是更让他多了几分怜惜与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十六年,让她能与这个在战场上嗜血茹饮的人一般绝望。
穆若颖可能是感受到了不前方打量自己的目光,抑或是就是想看看楚凌然的眉眼,穆若颖抬起了低垂的双眸,对上那同样深不见底的目光,发现楚凌然也在望向自己。穆若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探寻,仿似要将自己盯穿了,便闪躲了楚凌然的目光,脸上有着似有若无的红晕,显得整个人不似之前的凛栗,娇俏妍美。穆若颖心想,自己竟如此不胜酒力,这桃花醉光闻着就红了脸颊?
楚凌然似是察觉到了穆若颖的变化,怔了一刹那,才恍然大笑,清朗开怀的笑声,引得宾客纷纷望向楚凌然,想一探究竟,这个儒雅风流的将军何事引得他如此开怀?
“将军何故?”
与他相交的几位老臣以为自己说了些什么荒谬的战法,惹得这个年轻将军如此嘲弄,便不免端起了老者的架子,想要一个合理的说法。
“先生千万别误会,只是楚某偶探窗外一直棕猫,拖着肥胖的身子上树,却被一阵不经意的春风吹倒在地,惹得楚某失礼至此,这只张牙舞抓的猫啊,倒也不失可爱,哈哈哈哈哈。”
穆若颖有清晰的感受,楚凌然是望着自己说出那一翻荒诞却满带嘲弄的戏语。便将头低的更下面,穆若颖怎会不明白那只猫咪说的是自己呢?只是楚凌然好听俊朗的声音下,连那只“愚钝的猫咪”都让穆若颖觉得值得怜爱,穆若颖打从内心认定楚凌然是在嘲弄自己。
“众卿,今日乃我国第五载,光辉仍存,着时,朕望与民同庆,乃大办盛宴,举国百姓都能在朕的治理下享受盛世繁华。”
不知不觉间,席宴已拉开了序幕,满朝文武都暗自心事,大家都了解皇帝办这场庆典的目的,所谓让百姓了解举国繁华的话,穆若颖想,百姓唯一能体会的就是那坐在龙椅上,不知民间疾苦的皇帝,如此是如何的极尽奢侈。可他们不知道,皇帝的谋略更深的在于他要像别国炫耀如今的何事王朝,虽经历过分崩离析,如今却盛世太平,国力强盛。而他一边忌惮着穆惊鸿的朝权,一边试探楚凌然的兵权与忠心。如今看来,当今皇帝也不算平庸,只是为了那座冰冷的龙椅与至高无上的权势,可牺牲天下人作陪罢了。
穆若颖冷嘲到,这满朝文武各自心事,穆惊鸿绝不会如此归顺新皇,楚凌然虽如今什么都未表态,但真正可怕的应是他那份谋略与勇识,至于这新朝与旧朝势力谁也说不清经过更替后谁的心归属于谁,只是另一场没有鲜血祭奠的战场罢了。
“吾皇威武”
“慢着,瀛国来迟,望皇上恕罪。”
正当所有人站起准备举杯共饮,开始歌舞宴乐之时,殿前传来了别国他乡的傲慢打断。虽说言辞中挑不出半分无礼,但一个远在南方自建为国不至十年的小国,来前使者走到皇帝面前,不行任何的叩拜礼,仰头望着皇帝不言不语。气氛到了此处有些凝固了,瀛国之所以能如此的无礼也是因为边疆未平,若真的两国打起仗来,先不说边疆的百姓生灵涂炭,那各个平定的小部落也会奋起倾轧,何氏王朝绝不能腹背受敌。一个国家再也没有第二个楚凌然,能逐鹿中原,千里之外听到他的名字,便举旗撤兵。
“原是瀛国使者,何故不跪我国天子。
穆惊鸿率先发了言,其实他应是无所谓新皇的颜面扫不扫地,只是当着满朝大臣的面,如此的僵局,会驳了中原大国的面子,穆惊鸿的语气中颇有些不怒自威的庄严。其余的大臣听到穆惊鸿发出了言论,便也安心的附和。
“是啊,一个小国竟如此不知礼数。”
“即是归顺了的国家,就当行叩拜礼,三跪九叩也是应当的。”
有些老臣们说的激动了,便站起来指责。整个殿堂上到因为瀛国这个不速之客显得热闹了不少,不如刚才未开始庆典时的古板礼数,唯有穆若颖和楚凌然饶有兴致的看着那傲立在皇帝前的瀛国使臣,等着他下一句话。
“各位勿燥,瀛国虽是鱼米小国,但向来崇尚中原武术,也听闻中原人精明善算。瀛国特带来两个疑问作为贺礼,若是今日朝堂上如此多精干朝臣们答上了,吾必回去周告瀛国上下百姓,何氏王朝能杰辈出。”
瀛国使臣声音不大,却笃定有力,充斥着整个朝堂,此言之意,便是今日若未答出他给的问题,那么瀛国上下也便知道中原是个懦夫愚者遍地之地,也未会表达出任何的归顺之意。满朝上下都知道此时进退两难,本着大国庄严,若不应战,天下传的恐怕比今日输了更难听几分。
“且试试。众爱卿皆可试上一试,若能答上,朕大赏”
皇帝先开了这个口,大家也只好勉强应和着。明知对方有备而来,如今只是处于被动。而皇帝所说的答上重赏,后半句应是答不上,那就是丢了大国脸面的大罪。
“好,果然有大国威严,不惧任何的挑战。第一题,是力量的对决,我国有一壮士,自小生的体型魁梧庞大,力量也是无人能比,在战场上,能将人活活的撕碎了。我听闻您国的将领们也各个晓勇,何不出来比上一番?”
“这题简单,我们有楚将军。怎会输?楚将军在战场上刀剑无影,可是让敌人闻风丧胆。”
“哈哈哈,这题我们肯定会赢,还是别让瀛国使者丢了脸面才好。
皇帝听着朝臣们的附和,龙心大悦,很快的允了瀛国使者的武约,全殿臣子妻女皆移步至武场看那所谓的瀛国壮士。穆若颖看着楚凌然的神色,从那使者来至如今自己被推上了风口浪尖,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平静的如同一个置身事外的观众一般。也许他是自信到了极致,可穆若颖心中想的却是这天下谁又不知中原有个楚凌然,若无完全的准备,何人会来提送命的要求?
穆若颖边担忧着边远眺不远处的硕大身影,那男子长得怎能用魁梧硕大来形容?他生的如同怪胎,与那垂杨柳奇高的高度,满身的肌肉如同一只柴熊一般伫立在众人的眼前。穆若颖甚觉的他能将楚凌然从皇宫扔到京城外去。楚凌然望向那魁梧硕大的壮士,依旧没有丝毫的恐慌感,反倒多了几分期许,也许这是一个将领对于敌手的渴求。
满朝文武惊吓到说不出一句不是来,他们看着楚凌然只到那壮士腰间位置,如此打斗,楚凌然还自动请缨未戴一件兵器,似乎胜负立出,哪怕是那战场的阎罗王,谁又能与一只巨熊较量高低呢?
“请多指教。”
楚凌然一步跃上了斗武台,温和有礼,似是书生模样,未对自己的胜负有一丝一毫的担心,只是静静望向敌手,眼眸坚定,就如同那千百次马背上夺下的盛名一般,楚凌然从不在乎自己是输是赢,只知道自己从未输过。
“我可真怕我伤了那么好看的俊脸,你看啊,台下那几个大家闺秀们可都看着你,流露出不舍呢?”
那壮士语气中的挑衅,而言语的油腻与眼神望向京城家秀们的流氓神色,着实让人感到一阵恶心。穆若颖倒是未流出什么留恋楚凌然的神色,只是望向斗武台,静等着胜负,可当那怪物眼神停下自己身上时,还是感受到了内心深处的恶心。
“哦,本以为中原女子也不过如此,没什么好玩的。如今看来,那个红衣服的,倒是值得把玩几分。皇帝,我若是赢了,我要她。”
那怪物指向台下的穆若颖,眼神中的贪恋似把穆若颖的衣衫看透了一般,但毕竟是穆家二小姐,怎可能被当成玩物一般上了赌注。台下的老臣们都纷纷不忿,为了穆惊鸿的薄面出言顶撞,就连皇上都皱起了眉,但也未说些什么。
穆惊菲倒是听出来了那怪物对穆若颖的兴趣,想着此场比试那楚凌然必输无疑,若还能将穆若颖赌上去,便可一泄她心头之恨。便站起身来,像皇帝和瀛国使者行了礼,语气婉转不舍。
“皇上,万万不可。我穆家世代为国,虽说这穆家上下为了何氏王朝颜面做任何牺牲都不为过,可看在若颖还小的份上,饶过她吧。”
旁人听来兴许是个伪了妹妹不顾家族颜面的好姐姐,但只有穆若颖知道那是穆惊菲对她自己的报复,若此刻自己不允下这个赌约,穆府三代的名声便与往事一笔勾销,她那父亲又怎会肯,自己若后续想要自立臂膀,又如何自处?
穆若颖冷笑不语,望了眼楚凌然,此刻的他也在看向自己,心机顿时多了几分坚定。那个男人,绝对会赢。
“若颖虽为女儿身,但我穆家为国献身献躯时没有一丝犹豫,倘若今天我退了,若颖当不上穆字姓名,若颖愿做筹码。我泱泱大国,逐敌万里,接受万民朝拜,难道会畏惧一个挑战吗?”
所有人都没想过穆若颖会说出如此一番话来,以为她必定会跪哭着求皇上莫将她当作赌注,况且,这还是个必输无疑的注呢?
“好一个相门烈女,穆相,养了个好女儿。”
皇帝自是高兴不用左右为难,穆若颖的那一席话也保住了他最后的威严,哪怕是最后输了这场比赛,外人也不会讲指责谩骂在他的头上。穆若颖倒是着实为他解决了个棘手的问题。
比武开始了,那怪物猛的扑向楚凌然,望将楚凌然压倒在地,随手挥上几拳就解决了战斗,可惜楚凌然只是轻松一跃,便从那壮士头顶越过,二指在那壮士后颈五个骨节的位子狠狠戳去。那壮士如同麻痹了双手一般,使不上力,两双手如同脱臼了一样摆锤在身上,却未感知到一丝疼痛。他发狂的大叫起来,更快的冲向了楚凌然,楚凌然侧身一躲,从那怪物的肩膀缝隙溜出,在肩椎四寸的位置上摁下另一个穴位。只见那人刚想转头冲向楚凌然便直挺挺的倒在了斗武台上,周身上下只剩那头能勉强动动,嘶吼声充斥着整个斗武场。所有人都以为楚凌然赢了会就此罢休,风光的走下斗武场领功,但他蹲下身子,望向从他斗武到现在都未怀疑过他会输的女子,用极小的狠绝声音说:“你错在,不该拿她当筹码。”
那壮汉还未反应过来是如何回事,楚凌然便用一指戳穿了他的咽喉,顿时血溅淋漓,满场喧哗。
楚凌然下了斗武场,本应顺着对面向皇上请旨,却先看向了穆若颖,当着众人的面前,在穆若颖耳畔说下轻小的声音,却骚弄着穆若颖的心扉。
“你配他,不值。你要许的,也该是当世英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