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唐、秦宗离开总兵府之后,一连两日,夏尧除听取军情报告、召开军机会议之外,其余时间均在书房独坐,等待他们的讯息。当他听到卫兵报告何、秦二位将军平安回来的消息,竟似年轻人一般从座椅上弹起来,旋风般冲出书房,激动地喊道:
“何唐、秦宗,你们在哪里?”
“何唐、秦宗,参见总兵大人。” 何唐、秦宗听到夏尧呼唤,双双抢进大厅,向总兵大人行礼。
夏尧连忙扶住何、秦,细细看了一回,见两人毫发无损,欣喜万分,喃喃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看来老夫低估了阿巴海的人品,他还是知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的道理。”
“大人,阿巴海老匹夫哪有什么人品、德行?大人的信函他连看都未看,不问青红皂白就要将我俩推出校场斩首祭旗,多亏了陈将军施计相救,我俩才得以绝处逢生。”秦宗愤然说道。
“啊?怎么回事?快说来听听。”夏尧急切地问道。
秦宗便把陈文祺送盒到城外换人的前后经过向夏尧详细地述说了一遍。
夏尧听罢,向两人问道:“这么说,你们是与陈将军一同回来的?陈将军他人呢?”话音未落,陈文祺与黎远、任思一道出现在门外。
“陈将军,请进,请进。”夏尧疾步迎向陈文祺,拉着他走到大厅上首,又是赞赏又是嗔怪地说道:“想不到陈将军年纪轻轻,心思如此缜密,难怪那日要急着去找两位义士呢。不过你既然有此安排,为何不早与老夫我言明?害得我这几日……咳。”
陈文祺急忙解释道:“并非文祺有意隐瞒。阿巴海因签下还城条约被褫夺济农之位,对大明充满了仇恨。倘若他被仇恨湮灭了理智,何、秦两位将军岂不正好成为他泄愤的对象?至于他的妻儿之生死,也极有可能被复仇的快意所消弭。鞑靼蛮夷寡廉鲜耻,什么薄情寡义的事情做不出来?更何况他深知我大汉民族至仁至义,断不至残害妇孺、枉杀无辜。故文祺虽有此安排,其实并无胜算,倘若事先禀报了前辈,万一两位将军为国捐躯,岂非更让前辈难受?”
夏尧听后一竖大拇指:“还是陈将军想得周到,老夫错怪将军了。不过,你是如何预见到这些事情要发生而又提前做好安排的?”
“这个……,说起来多亏了黎远师兄。”
……那一日,陈文祺到酆家安排好任思疗伤的一切事宜,便偕同黎远潜入了鄂托克城。很快,他们就打听到阿巴海被贬以及河套三卫城防等情况。黎远在高兴之余,却发现陈文祺心思重重的样子,不禁好奇地问道:
“陈师弟,咱们已经完全探明了鞑靼人的情况,理应高兴才是啊,可你为何似有心事一般?”
“黎师兄有所不知,阿巴海被贬,说明小王子决不肯践约,要收复我大明疆土,来日免不了一战。可我中华最讲究仁至义尽,此去宁夏必定先礼后兵,要差人下书敦促阿巴海献城。想那蛮夷戎狄弃义倍信,我方出使之人性命多半难以保全。故此小弟苦苦思谋,必要想个两全之策才好。”
黎远道:“既然已经知道阿巴海不肯还城,那还讲究什么先礼后兵?直接攻城不就是了?”
陈文祺摇摇头,叹息道:“泱泱中华为礼仪之邦,岂能兴无名之师?”
“这……”黎远一时语塞,想了一会,又说道:“这还不容易?将信函绑在箭杆之上,用强弓射入敌城即可,何必派人下书?”
陈文祺摇摇头,说道:“以箭传书,气势上先输一筹。军中将领多为耿直刚正之士,宁愿为国捐躯,断断不肯折了名节。”
“咳,朝廷中人宁死也要顾及颜面,不如江湖中人通权达变……” 黎远感慨一声,复又问道:“陈师弟可曾想出两全之策?”
“小弟愚钝,一筹莫展。”
“这……”黎远受他的感染,当下陪着冥思苦想起来。
突然,黎远一击双掌,兴奋地说道:“有了。”
“黎师兄有何良策?”陈文祺急忙问道。
“阿巴海的家眷不是在鄂托克吗?咱们将他的妻儿拿住,就不怕阿巴海发狂了。”黎远眉开眼笑地说道。
“不可不可,以无辜妇孺作要挟,岂是君子所为?”陈文祺双手直摇。
黎远哑然失笑,揶揄道:“陈师弟在此做你的君子吧,黎某江湖中人,为了下书人的性命,今日说不得要做一回小人。”
说完,发足飞奔而去。
“黎师兄……”陈文祺阻拦不及,后悔不该对他讲道此事。
两个时辰以后,黎远回到客栈,对陈文祺点了点头,那意思是告诉陈文祺,要办的事儿已经办妥。
“她们人在哪?何不一起带来?”
黎远神秘一笑,说道:“将她们带到此处,陈师弟的君子就做不成了。从今日起,我俩分头行走,七月底在宁夏卫会合。”
陈文祺知他怕人多走漏风声,想一人秘密带着阿巴海的妻儿潜行。只得郑重地说道:“事已至此,小弟也只好按黎师兄的主意办了。可有一点,请黎师兄善待她们,毕竟妇孺是无辜的。”
黎远郑重地点点头,承诺道:“陈师弟请放心,我会像自己的家人一样照顾她们。”
陈文祺讲到这里,将黎远拉到夏尧跟前,说道:“若非黎师兄甘做‘小人’,这第一个回合我们就吃大亏了。”
“黎壮士高义,宁夏卫全体将士感佩之极。”夏尧向黎远施了一礼,又对何唐、秦宗二人说道:“你们可要好好谢谢这位黎壮士啊。”
“不必,不必。你们为天下黎民舍生忘死、沙场效命,我做这点小事还不应该吗?”黎远连忙躲避,谦逊地说道。
陈文祺知江湖人不习惯繁文缛节,遂帮他解围道:“大家同仇敌忾,不必多礼了。说起来我还是有些疏忽,当初要是将阿巴海妻儿的绿玉钗子和雕形金锁拿来给两位将军带在身边,也不至弄得如此的惊险。”
“这个不能怪陈师弟,是我走得匆忙,没有想到这一层。”黎远忙替陈文祺开脱。
“有惊无险,二位都别自责啦。”夏尧替他俩开脱。
“前辈,阿巴海既然拒绝交城,我们也该出手了?”陈文祺换了话题,向夏尧建议道。
“嗯。鞑靼小邦背约失信,那就休怪咱们以大欺小、倚强凌弱了。陈将军认为这仗应该如何打?”
陈文祺以为夏尧顾虑自己钦差的身份不便指挥,连忙谦逊地说道:“晚辈从未经历战阵,对此一窍不通。前辈尽管运筹帷幄、调兵遣将,晚辈愿做阵前先锋、攻城拔寨。”
夏尧一摆手,诚恳地说道:“陈将军心思缜密,才智过人,我是真心想听听你的意见。”
陈文祺见夏尧推心置腹,便说道:“既然前辈不耻下问,晚辈便说说自己的愚见,供前辈参考:按照蒙古国的军事配备,万户长统帅的人马约在万人左右。但已探明,鞑靼小王子决心死守三卫,虽将阿巴海贬为万户长,却多给了他五千精兵;而在上月,又将济农巴尔斯博罗特驻扎在鄂托克的兵马拨出一万增援阿巴海;除此之外,我朝原镇守此三卫的守备部队总数近万,据说当年鞑靼人侵袭三卫时,三卫的守备将领西门风、冷无冰、夏侯霜都是不战而降,麾下兵马并无伤亡。这样,敌方兵马总数应有三万五千之众。我方除此次朝廷调派的两万五千人马之外,宁夏总兵府原有戍边兵马一万一千,总数超过三万六千,双方兵马在数量上大致相等。虽然我军装备、士气强过敌方,但敌人凭借坚城厚墙负隅顽抗,我军并无多大优势。故此,需要精心布局、善用奇兵,方能战而胜之。”
夏尧眉头微皱,点头说道:“陈将军分析得极是,不过如何布局,陈将军可有高见?”
陈文祺“呵呵“一笑,“晚辈哪有什么高见?这样吧,先请何、秦两位将军和两位师兄回去休息,我再与前辈参详参详。”
夏尧点点头说道:“也好,两位将军和两位义士这几日都辛苦了,你们就先请回,晚上本帅与你们接风洗尘。”
众人知道他们有事要谈,连忙拱手告辞。
“陈将军,我们进里屋说。”夏尧拉着陈文祺向书房走去。
“陆将军,你怎么在这里?”忽听秦宗在门外喊了一声。夏尧、陈文祺转头一看,兵部员外郎陆完从门外闪身出来,也许是被秦宗他们窥破行藏,显得有些尴尬。
陆完虽是兵部员外郎,但当年夏尧在兵部右侍郎任上,他尚未出道,因此夏尧与他并不熟悉。现在见陆完躲躲闪闪的样子,不禁蹙眉问道:“陆将军有事?”
“我……我找陈将军。”陆完欲言又止。
“陆将军何事?请进屋说吧。”陈文祺在室内招手道。
陆完望了望夏尧,犹疑地说道:“这……不太好吧?陈将军如果方便的话,末将想跟您说个事。”
送走陆完,陈文祺返身回到室内,拉着夏尧进了书房,两人一直呆到很晚很晚。
翌日清晨,三通战鼓后,宁夏戍边军、朝廷远征军的全体将士齐刷刷聚集在校场。
点将台上,宁夏总兵、镇西兵马大元帅夏尧居于正中主座,他的左边略前位置,端坐着钦差大臣陈文祺,右边与陈文祺相对而坐的,则是总兵府参将、明威将军秦森。以兵部员外郎陆完为首的远征军众将,依次站立在陈文祺一侧;以游击将军甘田为首的戍边军众将,依次站立在秦森一侧。
夏尧望着校场上排列整齐的部队,大声说道:“今年年初,鞑靼小邦借进贡之名,在我京都摆阵藏璧、逞奇眩异,要挟朝廷与他解除宗藩关系。新科状元——唔,就是我身旁这位陈将军与鞑靼的呈贡使团斗智斗勇,逼迫鞑靼济农阿巴海签下交还宁夏三卫的和约。然而交城日期已到,鞑子却又毁约弃信,拒不献城。故此,朝廷任命夏某为宁夏前卫左屯卫右屯卫治权接收正使、陈文祺为接收副使,领兵征讨贼逆,一举收复失地。希望全体将士人人奋勇、个个争先、勇猛杀敌、报效国家。”
“勇猛杀敌、报效国家!”众将士齐声高呼。
夏尧满意地点点头,开始调兵遣将:
“明威将军秦森、守备何唐听令。”
“是。”秦森离开坐席,与何唐并肩站立。
“命你二人为正副指挥使,率领宁夏总兵府戍边军八千、“虎威炮”三尊、“火龙车”两乘,围困右屯卫守御驻地静州城西门,不得有误。”
“末将遵命。”两人得令,退到一旁。
“武德将军陈文祺、守备贺安国听令。”
“是。”陈文祺站起身来,站在贺安国身旁。
“命你二人为正副指挥使,率远征军七千、“神机营”步兵二千、骑兵五百、“虎威炮”两尊、“火龙车”三乘,围困右屯卫守御驻地静州城南门,不得有误。”
“遵命。”
“远征军副将陆完、提调官窦勇听令。”
“末将在。”
“命你二人为正副指挥使,率远征军八千、 “虎威炮”三尊、“火龙车”两乘,围困右屯卫守御驻地静州城东门,不得有误。”
“遵命。”
“游击将军甘田、守备秦宗听令。”
“末将在。”
“命你二人为正副指挥使,率宁夏总兵府戍边将士两千、远征军五千、“神机营”步兵两千、骑兵五百、“虎威炮”两尊、“火龙车”三乘,围困右屯卫守御驻地静州城北门,不得有误。”
“得令。”秦宗大声答应,见主将甘田并未吱声,不免有些尴尬。
“游击将军甘田听令。”夏尧沉下脸大喝道。
“末将得令。”甘田仿佛不太情愿的应了一声。
“你得的什么令?复述一遍。”夏尧厉声说道。
甘田回答道:“命末将与秦宗将军为正副指挥使,率宁夏总兵府戍边将士两千、远征军五千、“神机营”步兵两千、骑兵五百、“虎威炮”两尊、“火龙车”三乘,围困右屯卫守御驻地静州城北门,不得有误。”
夏尧听他说的一字不差,脸色稍有好转,便挥手让他们站回原位。
至此,各路大军调遣完毕。夏尧环顾众将之后,又将眼光投向校场,远眺排列整齐的将士们,高声说道:“保家卫国是我辈军人的神圣职责,国疆崩丧则是我们军人的莫大耻辱。敌酋占我三卫久矣,今日我们尽遣精锐,就是要驱除鞑虏,光复河山。希望全体将士奋勇争先,英勇杀敌,报效国家,荫庇百姓。”
“英勇杀敌,报效国家!”众将士齐声高呼。
良久,夏尧挥手止住士兵们的口号,对台上众将说道:“各位将军,今日兵发四路,对敌酋阿巴海万户府驻地静州城实施围困,各路兵马务要在指定的时间同时同时到达指定的地点,同时对静州城发动进攻。本帅手中已无可援之兵,希望大家恪尽职守,独当一面,夺回失地,勿使本帅……”
“元帅,末将有一事不明。”游击将军甘田高声叫道。
被截住话头,夏尧颇显不悦,瞪着眼睛望了甘田一会儿,才冷冷说道:“甘将军有何话说?”
甘田没有注意到夏尧的脸色,仍然高声说道:“末将不甚明白,为何要将兵马悉数调去围攻静州城?”
夏尧虽然不悦,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孙子曰‘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今静州城守敌近两万之众,不尽遣兵马,何以攻城?几天之前,你不也是这样说的吗?”
“不错,末将是说过要集中兵力各个击破,同时还说过要分出部分兵力阻击驰援之敌呀?似这样将全部兵马悉数遣去攻打静州城,平罗、灵州、鄂托克的援军由谁阻击?”
夏尧一时没法解释,怒斥道:“甘田,是否你说的话本帅都要照办?那日贺安国将军说的话还要本帅重复一遍吗?本帅之所以要尽遣精锐攻打静州,为的就是要以摧枯拉朽般的速度夺取静州城,就算平罗、灵州、鄂托克之敌赶来驰援,恐怕远水也救不了近火。何况我四路大军将静州城围得铁桶一般,消息如何走漏得了?所以……你还是操心静州城北门如何打吧。”
甘田见夏尧语气不善,又换了个话题:“将兵马悉数调出,敢问元帅,这凤凰城又由谁来守?”
“有本帅坐镇,加上留守的五百兵马,凤凰城可保无虞。”夏尧傲然说道。
“孙子云:‘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万一被鞑子探知我军只有区区五百兵马,凤凰城岂不危在旦夕?大本营一失,我军在宁夏便无立足之地。那时铩羽而归,我等就是大明的罪人了。”
这话一下子戳到夏尧的敏感之处,只见他脸色一变,高声喝道:“甘田,你搬出孙子兵法来教训本帅,是不是说本帅老迈昏庸,排兵布阵有问题了?‘夫处世之道,亦即应变之术,岂可偏执一端?用兵之道,亦然如此,皆贵在随机应变’。你信不过本帅也罢,这位名叫司马仲达的名家之话,可否让你信服?”
话说到这个份上,甘田也应该知进退了。一旁的秦宗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袖,暗示他不要再讲了。哪知甘田猛的一甩衣袖,大声说道:“元帅久经沙场,用兵如神,末将由衷钦佩。不过……”说到此似乎也有些顾忌,便打住了话头。
夏尧已被他激怒,追问了一句:“不过什么?”
甘田睃了陈文祺一眼,索性说道:“元帅今日排兵布阵,恐非自己的主意吧?想当年元帅为‘国之大事’敢与先皇当面顶撞,而今却为何屈从于皇上的一面金牌了?”
甘田此言,直指钦差陈文祺。
陈文祺如何不知甘田的话中之意,脸上一红,站出来说道:“不错,元帅事前确曾征询过本副使的看法。本副使认为,此次朝廷发兵远征宁夏,一路鸣笳伐鼓、扬武耀威,已令鞑靼小国胆裂心寒。小王子虽然狂妄,却非无知。天朝铁甲劲旅,投鞭即可断流,他怎会作以卵击石之举?而皇上对三卫志在必得,我等岂能不全力以赴?只有尽遣精锐之师,以雷霆万钧之势直捣敌城,方能速战速决、一蹴而就。”自来凤凰城之后,陈文祺对总兵府上下颇为客气,从未以钦差大臣、接受副使自居。现在自称“本副使”,显见他内心已经极为不满。
“哼哼,假如鞑靼小国已然胆怯,为何不守信践约,痛快交出三卫?为何还要斩我信使祭旗、公然挑战?”甘田回呛了陈文祺几句,也不屑于与他争执,回头对夏尧说道:
“元帅,请不要忘了昔年赵王的教训啊。”
众人一听都明白,他这是指责陈文祺纸上谈兵。
“大胆。陈将军乃朝廷钦差,尔怎敢出言无状?”夏尧急忙出声制止。
“兵戎相见,非生即亡。将军国大事交在一个一仗未打的书生手上,置王土于何地?置将士的性命于何地?”甘田已经失去理智,豁出去了。
“甘将军,不可……” 秦森急忙制止。
“放肆!”陈文祺勃然大怒,厉声叫道:“诋毁钦差,等于藐视皇上。来人哪,将甘田拉下去斩了。”
众人面面相觑,却无人动手。
陈文祺满面通红,自怀中掏出御赐金牌,高高举起,大喝道:“见牌如见皇上,谁敢抗命?”
夏尧一见陈文祺请出御赐金牌,慌忙离座跪在尘埃。众将士一见元帅跪倒,顿时“噗通”、“噗通”跪了一地。
“愣着干什么?还不听从钦差大人的命令?”夏尧跪在地上对卫士们吼道。
夏尧一发话,众卫士立刻蜂拥上前,将甘田五花大绑捆住,要交给侩子手行刑。
“慢。”秦森一跃而起,挡在甘田前面。
陈文祺“嘿嘿”一笑,将脸一沉,冷峻地说道:“莫非秦将军不服?”
秦森放缓口气说道:“末将不敢。只是如今尚未开战,就斩大将,恐怕于战事不利,还请钦差大人网开一面,饶了甘将军这一回。”
陈文祺冷笑一声,说道:“饶了他?倘若今日饶了他,本钦差的威信则荡然无存,这于战事可有利?”
秦森见他不松口,转向夏尧叫了一声:“元帅……”
夏尧依然跪在地上,接口说道:“陈将军,请看在老夫的薄面,饶了这厮的性命吧。”
“元帅、秦将军,死则死尔,您们不必相求。”甘田强硬如斯。
“住口。”夏尧喝止。
场中将士一阵骚动。
陈文祺见状,这才将金牌收入怀中,伸手扶起夏尧:“前辈请起,众将士请起。看在元帅的面子上,本钦差就饶恕甘田的性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来呀,拉下去重打一百军棍,押入大牢。”
“甘将军,还不快谢陈将军不杀之恩?”秦森暗中拉了拉甘田的衣袖。
“哼。”
行刑手将甘田拉拽到行刑房,一五一十的重打了一百军棍,然后送去死牢关押。
夏尧心里难过,却也恼他不识时务。他走回座椅坐下,沉声说道:“游击将军甘田冒犯天威,罪不可逭。现撤去北路军指挥使一职,此战结束后,押回兵部受审定罪。望全体将士引以为戒,衔命而行。秦宗——”
“末将在。”秦宗走出人群,来到夏尧案台前面。
“甘田既已罢免,你就任北路军指挥使。率领人马围困静州城北门。若有差池,尔提头来见。”
“末将……”
“嗯?”夏尧轻哼一声。
“遵命。”秦宗连忙答应。
末了,夏尧大声喝问:“大家都明白了吗?”
“明白了。”众将异口同声,响亮的回答。
夏尧扬起手中的令箭,高声下令:“好。明日五更造饭,天明出发,五日后的卯时务必进入指定的地点待命。”
“遵命!”
……
天渐黑,夜渐深。大明军枕戈待旦,凤凰城万籁俱寂。
蓦然,一羽鸽影腾空而起,瞬间没入苍茫的夜空。
远征军的军营外,慢慢踱出一个人来。他,乃远征军副将、兵部武库司员外郎陆完。
望着融入夜幕的鸽子,陆完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