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公子伸手一挥,一群黑衣人从船舷底下爬上来,浑身湿淋淋的仿佛一群水鬼,凶神恶煞。从腰间拔出弯刀就向着男人砍去。男人左右避退,到底双拳难敌四手,落了下风,只有防御的份。明珠替他着急起来,却只见他又露出那种满不在乎的笑容,轻声说:“靖公子此次出行,可有没有告诉你的父亲啊?”
那白衣公子像是被人戳中了弱处,果然露出惊慌的神情,怒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这男人抵挡几招,乐不可支:“想来靖公子这么大了,还要被父亲时时看管,怪不得要出来接点烂活计,恐怕钱袋子也被看管的紧呢!”
被称为靖公子的白衣男人果然脸上更恼怒,忍不住骂道:“你究竟是谁?”
那男人轻功甚高,明珠看时,他已点足吸气飞至船邦上,依旧是笑嘻嘻的脸儿,丝毫不在意,这番缠斗也没有乱了他的气息,果真是高手。想来她见过的江湖高手中,轻功之届中,没有旁人能敌得上他。
“无须问我的姓名。”他笑了笑,撇眼看了一遍那船舫的花楼与灯火,轻声说道:“那位苏娘子的本事真是不小,能勾得你为她赴汤蹈火。”他看了一眼那白衣公子,冷笑一声:“你该不会是想着,待此事一结,你便领她回岫兰山庄去见你的父母吧。只是他是个男人,”说到这,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失了算了!”
说时迟那时快,趁着旁人沉浸在巨大震惊中,这男人飞至明珠身旁,揪起她的领子将人挟在腋下,立刻点足起身,飞至花楼顶上。阿钿也跟着飞上去,只留下满地的黑衣人面面相觑,白衣公子脸色比他的衣裳还要白几分。
“靖公子,你不必担心。”这男人似是有些不忍,开口说道:“若你今日还有心,我就立刻着人回了你父亲,岫兰山庄不会看着你死。”
“你不必猫哭耗子假慈悲。”他脸色还是很苍白,但缓缓抬起了脸儿来,一双妙目血红血红:“我家的事,自是我家里人来看管教养,旁的也不用你来操心。”
“你今日逃便逃了。”说完他扭头就走,徒留个月白风清的背影,枯瘦。一群黑衣人倒没有他主子的本事,个个吓得疯了,有几个激进的竟钻进了水里。
“钻进水里有什么用?怕是也活不了了。”明珠低着眉目看着发疯的人群,轻声说。“你说什么?”那男人忍不住低下头看她。她依然被挟在腋下,此刻也转到男人的臂弯里了。“我说他们活不成了。”明珠回他。
“怎么活不成?”男人嗤笑:“活不成的只有安靖和苏荷儿,他们两个人是铁了心要死了,剩下的各处逃命,或许能得一线生机呢。”
明珠挣开他,站在梁上:“此船四日前从江南道荻花港出,日行一千夜行八百,按此算来,这船已经到了中江的中心了。”明珠眼神不变,怜悯的瞧这这群人:“若是现在跳下去,凭他们的体力,也只能游到离这里不远的不老林。还是得在方向不错的前提下。”
“小姑娘脑子可很灵光。”男人忍不住笑了,“怎么从家里跑出来的?也不怕叫人卖了作奴。”他随后又看向明珠身后的阿钿:“还弄了个番奴,很有本事。”
“你是浮萍客。”她忽然低声指出了他的身份。
男人登时笑了,轻飘飘的:“小姑娘怎么把江湖人士的诨名打听的这样清楚?你是神机仙子?”他不过也是玩笑话,谁知道明珠脸色登时变了,扭过脸去:“我不是。”
“那行,既然你已经猜了,又猜的这样准,我索性就告诉你好了,”他笑起来,清风明月似得眼眉:“我是浮萍客,隋雁北。但我救了你的命,今后我就是你的大恩人。休要直呼大恩人的名讳。”
明珠懒得搭理他,扭头往下看,底下滔滔江水泛着白浪,再细看,船舷吃水很重,看来是暗舱已经进了水了,恐怕马上就要沉了。
明珠担心沉船后自己的去向,索性把脸转向他:“带我下去,我可不想死在这儿。”隋雁北立即笑了,瞪着她说道:“怎么,此时你也觉得危险了?我还以为你风雨不动安如山,算的定坐得稳呢。”
明珠懒得和他计较,索性拉过阿钿,一撩眼皮:“我如何,和浮萍客没有关系,我先走了。”说完就要纵身跳下去,结果被隋雁北抓住了手臂。明珠脸色一变,立刻甩开了手,皱眉道:“你做什么?”
隋雁北笑了,把双手举起来,歪头无辜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误会我。”此时天色已晚,凉风阵阵,明珠身上只有一件襦裙,冷得瑟瑟发抖,扭头看他:“那你什么意思?”
“你也说了,此时我们在中江的中间,即便是你想回去,也不一定能回得去。”隋雁北软了嗓子,劝她道:“你如今的计划都被这一遭打乱了,如今这船沉了,那大贾家里的正室是绥安王氏嫡女,在京中一向是以善妒闻名,你不会不知道吧。”
明珠点点头,侧头看他一眼:“这男人也纳了几房妾,都叫那王氏折腾的人不是人,鬼不是鬼,不能生育。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隋雁北立即笑了,拍拍手说:“姑娘是聪明人,不用我说也能猜得到。”
“如今你就好似那飞鸟没了枝可依,如若不走,官府一定会追到你身上来。”他又指着身边的番奴阿钿:“还有她,左右是不方便的。不如你跟我去西京,先住他个几日,有什么事儿以后再说。”
明珠心里不赞同,但又无处可走。于是她封了几锭银子,递给他。“今日蒙你关照,我才没有丧身在这里。你只需送我至胡旋关,其余的,你若是想要什么,我能拿的出,都会给你。”
“你这小姑娘,”隋雁北忍不住笑了,微微眨了眨眼睛:“你且说说,你能给我拿什么?我又能朝你要什么?”说完他自己也觉得好笑似得,没给明珠解释的机会,挟着人给阿钿递了个眼色,点足起身飞至水面,他身轻如燕,哪怕身上挂着个明珠也不减速度,鹤姿鸿影,唰唰在水面行走。跟他相比阿钿就逊色几分,行动显得迟缓些,袍角都沾湿了,勉强跟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