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家堂屋里，聂本生抽着楚凌锋今天送来的高档香烟，坐在掉漆的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派头倒是端的很足。孙彩霞也不跪了，站在聂本生的身旁，给他捶着肩膀，装得又孝顺、又乖巧。

孙彩霞见楚凌锋进来，捋了捋耳边的碎发，她自认为这个小动作很撩人，希望能引起楚凌锋的注意。

“楚队长，有个事儿想跟你商量一下。”聂本生杵灭了烟头，一脸为难的模样，“我寻思着吧！这亲事咱们能不能换个人？你瞅瞅我家彩霞，模样俊俏，还是高中毕业生，咋看也不比小童差吧！”

孙彩霞满心期待地等着楚凌锋的回答，在她心目中，楚凌锋跟聂家攀亲就是为了报恩，只要聂本生开口，楚凌锋一定会答应。所以，刚才她千方百计地巴结聂本生，又是倒茶，又是捶肩，还说了聂小童一大车的坏话。聂本生本就不满聂小童今天的表现，自然被孙彩霞牵着鼻子走了。

楚凌锋故意打量了一番孙彩霞，然后摇摇头，“差远了！”

聂小飞原本还在担心，但听见楚凌锋这句话，忍不住笑出声来。尤其是看见孙彩霞鼻子都气歪了，更是解气。心说这未来的姐夫太给力了。

楚凌锋继续补刀，说道：“她太俗气了。不像小童有灵气，又聪明。”

孙彩霞毕竟是年轻姑娘，脸皮再厚，也受不了被喜欢的男人当众如此批评，瞬间眼泪就落下来。她推了推聂本生，“爸，你要给我做主！”

聂本生似乎觉得楚凌锋刚才的话，不仅打了孙彩霞的脸面，也打他的脸面。毕竟这个提议是他说出来的。他是个粗人，索性就耍横了，“楚队长，你欠了我聂家一条命，你还敢挑三拣四？今天我就把话撂下，你和彩霞的婚事，就这么说定了。”

楚凌锋真心不想跟战友的父亲闹僵，他耐着性子，说道：“聂叔，如果您因为小军的死，非逼着我跟孙彩霞定亲，我也认了。不过，聘礼我一分钱都不会出。”

楚凌锋给了聂小童一个眼神，希望她理解他的用意。聂小童跟她点点头，似乎有了默契一般。

“凭啥！哪有娶媳妇不给聘礼的？先前你不是都答应了？说话不算数，你个不要脸的东西。我呸！”聂本生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性子，一开始还有些害怕楚凌锋，但后来楚凌锋处处表现的恭顺有礼，他便得寸进尺，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来。

“聂叔，这给不给聘礼，那是要看人的。”楚凌锋挑眉，“我一眼就相中了小童，花重金娶她，我乐意；孙彩霞是个什么玩意儿？我又看不上，您硬要把她当垃圾一样塞给我，我只能勉为其难地帮您处理垃圾，我不跟您要辛苦费就不错了。”

聂小童在旁边听着，发现这楚凌锋倒是蔫着坏，说话一句比一句毒。他没有搬出‘婚姻自由’这些大道理，却直击她那个贪财老爹的软肋。

聂本生气急，脱口而出，“我不听你这些道道。反正不给聘礼，那彩霞就不嫁。”

楚凌锋双手一摊，“那就不嫁呗！反正我也不想娶她。”

聂本生气坏了，指着楚凌锋就骂，“你害死我儿子，你个杀人犯，你还是不是东西？”

聂小童觉得有些话楚凌锋不好说，她便替他说，“爸，大哥是因为救楚队长而死，而不是被楚队长害死的。你如此诬陷军人，如果楚队长追究，你会有大*烦。”

“你个不孝的东西，我白养你这么大，你敢吓唬老子？”聂本生拍着桌子。

“大哥战场救人牺牲，被追认为烈士，你也拿了抚恤金，从程序上讲，大哥的事情已经办完了。”乔安安顿了顿，又和楚凌锋对视了一眼，继续说道，“从制度上讲，楚队长完全不必私人出钱。他是心怀愧疚，也是顾念战友情分，才愿意帮衬咱家。但是，如果你继续胡搅蛮缠，贪得无厌，把楚队长心里的愧疚感和战友情都给磨没了，对你没有丝毫的好处。楚队长不是一个没有脾气的人，他只是在收着脾气。”

楚凌锋看着聂小童，眼神里泛起了波澜。这些话戳中了他的心，如果不是为了战友情，不是因为心中巨大的愧疚，他怎么可能去忍受聂本生这样的人？她懂他！他看上她，没有看走眼。

聂本生虽然不完全明白聂小童的话，但却晓万一把楚凌锋逼急了，怕是啥好处也没有了。

楚凌锋看聂本生蔫了，他毕竟是聂小军的父亲，便压着情绪，温和地说道：“聂叔，定亲的事情还是照旧吧！我和小童明天摆个酒，让全村人都知道，聘礼还是作数。您看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你说咋办就咋办吧！”聂本生应下来，闹腾了一晚上，最终还是回到了原点。

聂小童一想到楚凌锋要出一大笔钱，就替他肉疼，但却没有再阻止。有了刚才的恳谈，她更懂他了，她知道花了这些钱，他心里能好受一些，她不希望因为大哥的死，他一直背负沉重的心理包袱。更何况，用他的话说，这笔天价聘礼也是他对她的保护，她不想拒绝这份心意。

楚凌锋又一次和聂小童目光交汇，一场小风波就这样被他俩联手顺利摆平了。

孙彩霞倒是不乐意了，“爸，你刚才答应我……”

“闭嘴！”聂本生又点了一支烟，根本不想听孙彩霞喳喳。在他看来，不管谁嫁，反正有聘礼拿就成。

聂小童瞪着孙彩霞，瞪的她心里发毛，忍不住问道：“你看我干嘛？”

聂小童冷笑，“孙彩霞，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什么？”孙彩霞装傻充愣。

聂小飞指着孙彩霞的鼻尖，“你要在我大哥的灵位前跪七天七夜，你别想耍赖。”

“你们都欺负我！”孙彩霞吼了一句，随即哭着跑出了堂屋。

孙彩霞刚跑出去，范巧蓉就拉住她的手，“彩霞，我刚才都听见了，我知道你委屈。他们要摆定亲酒，咱们偏要搅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