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一时有些不太对劲,那和尚既不辩驳也不相让,手中一根钢杖在那一顿之下,竟深入石砾地面数寸,沉猛骇人。
那公子哥儿竟有些怯了,厉声道:“和尚你……你这是故意找麻烦?”
“小僧自也不愿找施主麻烦,只是……事关四条人命,小僧不得不管。”那和尚正色道。
唐简不由微微一笑,这和尚倒是有几分仁心魄力,和尚之中,有仁心者比比皆是,可有这等魄力和刚毅决心的,却并不在多。
那公子哥儿怒意勃发,冷笑道:“起先我只是念在你是一介出家人,不愿与你为难,如今你却自寻苦头,当真以为我动不得你?以为这历阳城中就没有王法吗?”
他话音才落,周围人群之中已是走出两人,皆是身材魁梧、目光凶狠,显然便是这公子哥儿的门下走狗了。
唐简倒也不急,以他的眼力来看,这和尚即便较之自己,恐怕也难分强弱,这两人想来绝不可能是他对手,只是那公子哥儿若是惊动官府,那和尚恐怕就麻烦了,毕竟这城中的纨绔子弟,又怎会没有官面上的关系?
然则不及那公子哥儿下令那两人出手,一道娇嗔声音忽然喝道:“且慢,既然是为这四位姐姐妹妹而比试,我二哥哥想必也是有资格的才对,你打败了一个大师父,可还能打败我二哥哥么?”
说话的自然又是唐昔月无疑。
唐简不由伸手抚了抚额,心中无奈至极。
这小丫头,今日就不该带她出门,他们如今正是逃亡之中,该当低调才是,何况他虽也有心救那四名女子,可终究身上并无太多余财,便是赢了,也不过耽误别人葬礼和病情,实在不宜出手。
那公子哥儿看过来,见是个貌美少女,不由一呆,疑惑道:“你二哥哥是谁?”
“我二哥哥便是我二哥哥啊,”说着,扯着唐简往前走了一步,道;“我二哥哥从小便是神童,你那点微末本事也拿出来伤天害理,我二哥哥可不服。”
唐简心中狂叫:我没有不服啊……何况以她原本那位哥哥的本事,在一个小地方当可算得上神童,可在这一方大城、两个天才面前也敢自称神童?恐怕这样的神童在这历阳城一抓一大把的。
只可惜,这是自己妹子,否则他定要一巴掌拍死了好,自己只不过带她出来闲逛一圈罢了,这女娃儿却总是多管闲事。
众人又哪里知道他心中所想,闻言都是看了过来,一个个目光灼灼,唯有那公子哥儿眸中全是厉芒。
“这位小施主竟也擅长楹联之道?”那和尚看着他迟疑问道,却对那公子哥儿身旁的两名大汉看也不看。
嗯,唐简理解他的迟疑,毕竟自己这副面孔太过年轻,而且并非每一个年轻人都会如他们两人一般天赋异禀、又刚好研习过对联之道。
唐简本要直接回一句“不擅长”,随即转身便走,也好不要平白招惹事端,可低头便看见唐昔月一对眼眶依旧微红,仰头看着自己,眸中全是希冀,心中一时倒是犹豫了……
那和尚似乎看出了唐简装束的简陋,默了半晌,忽然解下自己身后背囊,放在地上打开,半晌,竟是从中取出一个金钵。
那金钵径口颇大,通体呈暗黄之色,钵壁上印着满满的梵文和佛门密宗印记,一看便知定是一等一的非凡之物。
唐简是有见识的,知晓越是金光灿灿的金子也许越不纯正,而这种紫金之色,则正是极高纯度的金子锻造,看成色,恐怕便是此时官府打造的用于大额账户流通的纯金锭子,也远不及这般纯净吧……
只听那和尚上前道:“这只金钵乃是小僧祖师相授,重三斤七两,抵那二十两纹银想是足够的,施主若是愿意,但请出手相助,若是施主得胜,这只金钵小僧自可赠与施主,权当施主给这四位女施主的赎身钱。”
即便唐简自认见多识广,看着那金钵,一时竟也有些呆滞……这可是好大一坨金子啊。
需知,古代金银兑换比例虽然常有浮动,却也大致维持在一比十的比例,三斤七两黄金,以一斤十六两计算,那可是足足五十五两黄金,五百五十两白银!
而以这金钵的成色,兑换普通金锭银锭,恐怕还得再加上两成火耗和锻造成本,那便是六百六十两白银了……
其实这个时代的黄金白银产量都远远不如后世,物以稀为贵,价值自是远比后世贵重,历史研究者常以米价作为衡量各时代货币价值的中间工具,而这个时代一两纹银,以大米作为等价交换的,大约足以相当于后世三千人民币左右,而六百六十两白银……那可是足足一百九十八万人民币啊!
一出手便是近两百万人民币,且那和尚方才说的是“赠与”,这便是意味着若是唐简赢了,便可不费一文钱便领走这四名娇美女子,甚至还有六百四十两银钱剩余……这,又怎是“土豪”一词可以轻易概括得了的?
若非这和尚一看便智慧过人,更没有家室,唐简简直想骂他一句败家玩意儿了,不过看周围众人那目瞪口呆的模样,心态想必也是一般无二,唐简心中也便舒畅了。
不过老实说,唐简就喜欢这样的“败家玩意儿”,谁让他现在最缺的就是钱呢……
“好,既然大师相请,唐某再拒绝就显得太过小气啦。”唐简说着,已是伸手去拿那金钵。
可金钵入手,唐简却是一怔……
那大和尚竟是丝毫不曾拉扯,就这般将金钵让他拿了去?
他原本只是想要试试这和尚是否当真如他猜想的一般武力超群罢了,毕竟方才看那和尚握着浑金钢杵站立时,便是他也只觉气势迫人,不过现下显然是试不出来的。
金钵入手,当真沉甸甸的,绝对有三斤七两之重……
唐简也没有想要还回去的意思,毕竟对个对子罢了,于他而言……嗯,实在没有任何会输的可能性,虽然周围众人皆是鄙夷的看着他,他却也浑不在意。
“这位公子看来是管定这闲事了?”那公子哥儿看了看唐简手中金钵,冷笑道。
唐简本不欲多生事端,只是如今横财在前,若能当真赢取这金钵,今后即便送沈清霜抵达新安京都,需要离开徐家,他们兄妹二人后半生也可高枕无忧了,相比之下,得罪一个公子哥儿倒当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自己只是这历阳城的过客,便是今日将这些人全部得罪死了,事后也是转身拍拍屁股就走的问题。
想着,转头便一脸和蔼笑意的看着那满脸怒容的公子哥儿,正经躬了躬身,微笑道:“小弟并非想要管什么闲事,只是见着兄台高才,心下钦佩,想要讨教一二罢了,还望兄台不吝赐教才是。”
那公子哥儿本是一脸冷意想要发作,可听得唐简这一番话,不由怔住,怒也不是,不怒也不是。
唐简不等他说话,又道:“兄台方才那几番上联实可谓精妙,小弟崇敬之至,倒也想和兄台做一番切磋赌注,不知兄台可否愿意?”
那公子哥儿又是一怔,冷笑道;“你一介草民,要与我对赌?凭什么?”
唐简却是嘴角微扬,抬了抬手中那金钵,竟是向着那四名女子走去,到得近前,弯下身子,将手中金钵递到那最为年长的姐姐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