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述异记之次元行者 第七章 洛阳陆浑

季华南面容相当冷峻,他点着一支烟,在静静的走廊里来回踱着,看起来和刚刚的状态完全不同。他面无表情地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块白色手帕,仔仔细细地擦拭手掌和每一个指关节。

工作人员端着放着咖啡杯子的托盘紧跟在他身后。

季华南将擦完手的白色手帕朝身后轻轻一掷,另一名工作人员连忙快步上前,抬起手里的托盘,那只手帕就稳稳地落在托盘里。

“提取他的唾液,我要确认他的dna。”

这名工作人员连忙收住脚步,随即转身朝反方向大步走去,身影匆匆地消失在走廊尽端。

季华南转身拐进了另一条走廊,这条走廊更是僻静,连半点人声都听不见了。长长的走廊上只有一间办公室,季华南刚走过来,办公室的白色大门就自动打开。季华南走了进去,大门缓缓关上,随即屋里就响起了电话铃声。

办公桌上放着一部老式电话机,从造型上看起来似乎年代久远,却保养得很好,擦拭得亮丽如新。

季华南走到办公桌后面坐下,解开西装的扣子,然后拿起了听筒。

他没有急着说话,也没有问打电话来的人是谁,他只是一脸平静地看着窗外。半晌,似乎是电话那头的人说完话了,他才轻轻开口。

“是的,我刚刚已经见到他了。”

“……呵。”不知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季华南轻轻笑了一声。

“什么血脉感应之类的鬼话,我当然是不信。”季华南突然语气一变,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窗外。“可是,他们和我们不一样,他们比我们先进……”

“如果他们已经拥有能直接检测基因的手段呢?”

“血脉的传承,说到底不过是dna罢了……”

工作室里,刘天云恍然大悟,他们确实思维僵化了。竹简的主人是一个天象学家,所以他在竹简里设下谜题的时候,不论怎样,一定会运用到天文常识或知识,或者说,他会不自觉地运用天文学的思维来设置竹简里的密码。

也许正是因为霍云帆也是一个天文工作者,所以他能轻易地跳出固定的思维模式去看待整个问题。反而是他们这些考古工作者会习惯性地一直沿用考古学的思维来对待这些竹简,反而忽略了最根本的问题。所以研究方向就会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偏差。

星宿的起源历史悠久,是古代天文学者研究天象的基础,所以这也是最有可能用到的解谜方法。更重要的是,古人还会利用星星来判断地理方位,星宿的位置也带有强烈的位置特征。二十八星宿图不仅是天文学里的星宿构图,同时也包括了完整的地理对应。如果把它看作一个基础地图,再通过其他线索的推算,就能迅速在星宿图上找到与之相对应的地理位置。

“每一个分类的竹简都有二十八卷。”霍云帆轻声道。

这时候刘天云才开始注意到确实是这么一回事,记载奇闻异事的竹简有二十八卷,记载地理游记的竹简也有二十八卷,其余每一个分类的竹简数量都一样。全是二十八!

作为一个天文学家,二十八这个数字能有什么特殊意义?

霍云帆指着写满地名的那块白色写字板,“而竹简里重复的地名一共有三十七个。”他的手指在那些地名上一一滑过,然后点了点其中四个,“这四个地名的重复次数相同,都是七次。”

刘天云的目光跟随着霍云帆的手指运动,然后落在那四个地名上。

四个地名分别是:华阳、西鄂、陵州、清河。

刘天云盯着那四个地名看,霍云帆刚刚说的话在他脑海里迅速掠过,然后开始交织重组。那四个地名似乎隐隐有着什么不一样的内在关联。

“难道……”刘天云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抬起头看着霍云帆,“这四个地方指的是方位,东南西北?”

霍云帆点了点头,“二十八星宿被古人平均分为四组,每组七宿,与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和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等动物形象相配,称为四象。”

华阳、西鄂、陵州、清河这四个地名同样重复了七次,确实太过巧合,就像有人刻意安排好的一样。在二十八星宿图中,每一个方位都代表了七个星宿的位置。四个地名,重复七次,确实和二十八宿有相似的地方。

如果他们所在的位置能刚好满足东南西北四个方位,那就足以说明,它们确实是竹简主人刻意留下的线索。

刘天云立马从一旁的参考资料里找出一本《古今地名考》,开始翻找这四个古地名的地理位置。

“华阳,洛阳以东三十里,文帝永和元年设华阳郡。”

刘天云很快就找到了四个地名的地理位置。

霍云帆则提起红笔,站在那张二十八星宿图面前,一一写下对应的方位。

“西鄂,南阳以西十七里,南阳重地。”

“陵州,并州以北三十八里,故称灵州。”

“清河,邢州南山外二十一里,武帝建兴中元改清河县为清河郡。”

随着最后一句话的尾音落下,霍云帆也跟着停笔了。他往后退了两步,眼前那块白色写字板上的二十八星宿图就显得更加清晰了然了。

刘天云放下手里的书籍,抬头朝写字板看去,星宿图的左下角写着几行红色的小字。

“接下来该怎么办?”他扭头看向霍云帆。

四个地名的方位确实已经写出来了,可是在星宿图上该如何勾画出对应的地理位置呢?他对星宿图的了解并不多,不过,霍云帆应该有对应的方法。

霍云帆盯着那张星宿图看了半晌,然后再度提起手里的笔,却迟迟没有动笔写下去。

“华阳处东,对应东方的青龙七宿有:角木蛟、亢金龙、氐土貉、房日兔、心月狐、尾火虎、箕水豹。”

“西鄂处西,对应西方的白虎七宿有:奎木狼、娄金狗、胃土雉、昴日鸡、毕月乌、觜火猴、参水猿。”

“清河处南,对应南方的朱雀七宿有:井木犴、鬼金羊、柳土獐、星日马、张月鹿、翼火蛇、轸水蚓。”

“陵州处北,对应北方的玄武七宿有:斗木獬、牛金牛、女土蝠、虚日鼠、危月燕、室火猪、壁水貐。”

刘天云听得晕头转向的,“每一个方位对应了七个星宿,好像很难分辨准确的位置……”

霍云帆抬起手里的笔轻轻叩在二十八星宿图上,“准确的位置,在一开始的时候,竹简就告诉我们了。”

刘天云这下就彻底迷糊了,“啥?那我咋不知道?”

霍云帆提笔朝向东方七宿,然后笔尖一滑,就落在了箕水豹上,并在那里画下一个红色的小圈圈。

“华阳对应的是东方七宿,而它在竹简中一共重复了七次。东方七宿中的第七位就是箕水豹。”

刘天云恍然大悟,这样说来,每个地名都是重复了七次,那就很容易找到对应点了。西鄂对应的是“参水猿”,清河对应的是“轸水蚓”,陵州对应的是“壁水貐”。

霍云帆将剩下的三个方位都用红笔圈了出来,然后再各自拉出一条长线出来,最终四条长线汇聚的的一点,应该就是他们要找的地方了。

刘天云连忙凑过来看,就见四条红线延伸出去,最终在二十八星宿图上交汇于一点。这个地方位于二十八星宿图中央的北斗七星。

霍云帆盯着那幅二十八星宿图看,二十八个星宿刚好围成了一个完整的圆,就像一个鸡蛋一样。而北斗星就处于这个“鸡蛋”的中央,和“蛋黄”一样。

“你知道浑天说吗?”霍云帆突然问刘天云。

刘天云摇头,“我一个学考古的,能认识二十八星宿图就不错了,还什么浑天说……”

霍云帆微微抬起下巴,对着那幅二十八星宿图,“浑天说是古代的一种宇宙学说,浑天说认为全天恒星都布于一个‘天球’上,而日月五星则附丽于‘天球’上运行。就像鸡蛋一样,我们的土地就处在中央蛋黄的位置。”

刘天云也盯着二十八星宿图看,越看越觉得它和鸡蛋很像。不过他也再一次感慨了古人的智慧,这个什么“浑天说”已经非常接近现代的天文学说法了,毕竟地球确实和鸡蛋一样是个球体。

他伸手比划了一下二十八星宿图,“这个和浑天说的理念是一样的……”然后他伸出手指戳了戳中央的北斗星,“那么这里就是鸡蛋心?”

霍云帆扭头看向刘天云,“北斗星是二十八星宿的中心,而浑天说的中心是土地。”

他问刘天云,“你觉得我们土地的中心应该是什么?”

刘天云想也没想就开口回答,“当然是首都咯。”

话一说完他就愣在了原地,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这些竹简的主人张珩,就曾写过一本书叫做《浑仪注》,同时他也是浑天说的代表人物之一。

写字板上标注出来的地方又恰好是二十八星宿图的中央,和浑天说的说法相吻合,不可能这么凑巧。所以,他们要找的那个地方应该就是中央之地东汉的都城洛阳。

霍云帆提笔在北斗星的位置上写下两个字,洛阳!

“找到了。”霍云帆放下了笔,语气里隐藏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轻松。

刘天云激动得一把拍在霍云帆的肩膀上,还不忘重重地锤了他两下,“老霍!可以啊!”

“诶……”刘天云一阵摇头晃脑,忍不住洋洋自得起来。

刘天云终于觉得自己出了口恶气,正要举起双手欢呼,就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可是洛阳那么大,我们要怎么找?”

总不可能地毯式搜索吧,就洛阳的那个面积,恐怕他们找一年还找不到什么。如果能把地理位置再计算得精确一点就好了。

霍云帆站在写字板前,格外有耐心地和刘天云解释,“红圈里的四个星宿都和水有关,所以我们一定要找和水有关的地方。”

刘天云伸手扶着下巴,眯起双眼仔细想了想,和水有关的地方还能是哪里,好像除了河流也就没别的了。

霍云帆看了刘天云一眼,“洛阳境内一共有五条河流,排查起来太过困难。”

洛阳的水资源丰富,境内共有黄河、洛河、伊河、瀍河、涧河等五条河流,而且都不是小河流,不太适合藏东西。河水经年累月地流动,必然会有所损坏。

刘天云叹了口气,好像自己刚刚损失了一座金山一样,“那会在哪里?还有什么和水有关的东西?”

说完他双眼骤然一亮,“我知道了,陆浑!”

“陆浑县我和老师一起去那里工作过,陆浑县的历史很长,而且从春秋起那里就没有改过名字。因为水资源丰富,六十年代的时候那里还修建了水库!”

“更重要的是……”刘天云嘿嘿笑了两声,“陆浑的浑字带了三点水!”

霍云帆愣了愣才点了头,这么说来,洛阳陆浑确实是最佳的地点,同时符合了所有的条件,处于国之中心,又和水有关系。

“现在搞定了谜底,我们也算‘不负众望’!”刘天云显得兴致勃勃。

霍云帆点了点头,并没有像刘天云那样兴奋,而是拿出了手机,先把白色写字板上的图案都拍下来,然后再往码放着竹简的书柜那边走去。

“做完这最后一件事,我们就走。”

刘天云不明所以,就看见霍云帆重新戴上手套和口罩,把e1-e5书柜里的书简一一取出来,用手机拍摄下书简里的文字内容。

不一会儿,霍云帆就拍完了,他取下口罩和手套,把手机放回自己的衣兜里。

“let’s go!”

两人各自拎着一块白色写字板朝楼下走去,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