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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年少岁月里的一颗糖 正文 第九章 偏要讨个公平

第二天班会上提名的特困生,除了梁芳芳还另外加了两个,男生是因为父母失业,女生是谢小薇的老乡。

桑榆对那个男生没什么印象,他平时很少说话,安安静静地上课,在班里几乎没有存在感,上讲台说家里情况的时候只轻描淡写地提起了父母失业靠摆地摊生活,家里的确困难,可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也没到揭不开锅的地步。

梁芳芳被排在了最后一个,第二个上台的女孩儿叫邢洁,就住在桑榆她们楼上寝室。她和谢小薇是老乡,两人从第一天来就凑在一起,几乎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邢洁对别人说话总有几分傲气,但在谢小薇面前又自动矮了三分,经常是一副巴结讨好的姿态,活脱脱像两个人。

邢洁说着她父亲瘫痪后,妈妈奶奶怎么不容易,两句话后就开始声泪俱下。桑榆没抬头看讲台上的精彩表演,眼睛盯着手机,她这会儿正跟苏果超市那边负责促销酸奶的大姐就工钱上讨价还价。

邢洁说完了,谢小薇叫到了梁芳芳的名字。桑榆听到后,侧头看向了梁芳芳,她紧抿着嘴唇上了讲台,显得很紧张,那张有疏离感的脸让人很难直接读出来贫困或者凄惨,她咽了口唾沫,说:“我家在云贵山区里,阿爸在我小时候跟人进山伐木的时候被砸死了,我阿妈有风湿病。为了给阿妈看病,也为了让我能继续上学,我哥初中毕业就去打工了。到现在,我家还欠着寨子里亲戚五万多块钱。”

梁芳芳说得干巴巴的,完全听不出来她的困难和对这笔赞助的迫切,和邢洁那段一比就更少了点儿能令人产生共情的细节在。桑榆真想好好晃一晃梁芳芳的脑袋,她是有多不擅长表达,不说是卖惨,至少她得把困难说清楚吧,总不能用 “我阿妈有风湿病”和“我家欠着寨子里亲戚五万多块钱”两句话带过去。

邢洁的感情太到位了把班里不少人的情绪整个带到她那一边,可尽管如此,梁芳芳脚上磨出来大拇指印儿的黑色布鞋,永远馒头土豆丝的标准午餐也是大家看得到的,所以举手投票下来梁芳芳还是多了六票。桑榆放下心,正打算继续跟超市那边的大姐就一小时工钱算十四还是十五拉锯战,结果谢小薇却没有直接宣布特困生的赞助名额。

她看着黑板上的得票,口气慢腾腾地说:“这个结果我觉得不公平!要重投!”

“为什么?哪里不公平了!”梁芳芳的声音不高,但足够大家都听清楚。

谢小薇横了梁芳芳一眼,面带怒色:“因为大家的选择太草率了!这对真正困难的同学非常不公平!”

“嗯?”什么情况?桑榆发了一半的微信,猛地抬起头,她闻到了大事不妙的气味。

“芳芳家在云贵山区,但是大家也不能就长久以来对山区的一贯印象就觉得山区的同学更困难,而忽略真正需要帮助的同学!”谢小薇卖力地说,“邢洁的情况听起来似乎要好一些,他爸爸没有去世,妈妈没有大病,奶奶也能做些事补贴家用,可这种看似不太差的情况才让这个家庭的负担更沉重不是吗?爸爸看病要花钱,妈妈和奶奶只能算一个劳动力,却要供养一家四口人。”

梁芳芳呼吸急促,她站了起来,看着谢小薇。

谢小薇听到动静瞥过来一眼,毫不在意地又补充了一句:“大家可能还不知道,芳芳的妈妈已经去世了。”

谢小薇这话就是乍一听挺有道理,可反过来一想简直不能更恶毒,她明确的核心思想就是又穷又病的爹妈死了更好,反而花钱少。这哪儿他妈是人话,桑榆看着谢小薇简直上头:“小薇,有什么话也应该是芳芳自己说吧!”

“我没有不让她说,她要是想说刚才就可以说。”谢小薇站在讲台上丝毫没移动的意思,她扫了眼梁芳芳,说,“我只是想让大家更公平地去看待谁比较困难这件事儿,毕竟比起邢洁,芳芳家里没有负担了,不是吗?”

“我阿妈不是负担。”一直没吭声的梁芳芳忽然提高声音,她瞪着谢小薇,下巴都在微微颤抖,“我从来不觉得我阿妈是负担!你不要继续侮辱我,补助我不要了!”

梁芳芳说着眼泪从她眼眶里冲了出来,她狠狠地推了一把谢小薇,然后冲出教室。谢小薇习惯性地往下撇撇嘴角,脸上一闪而过得意,然后扶着讲台很是夸张地揉着肩膀,笑着说:“我其实没说什么不是吗?不过我可以体谅芳芳的心情,毕竟妈妈刚刚去世。现在既然芳芳自己放弃资格,那没有其他人我们就把特困生资格给邢洁吧,大家还有意见吗?”

“小薇,我不明白你说芳芳妈妈去世的话是什么意思?”桑榆紧蹙起眉头站起来。

“我没有别的意思啊!”谢小薇摊开手,撇了下嘴角。

桑榆冷下脸,白了谢小薇一眼:“没别的意思,你就别说!人家家里有什么情况,说也应该是芳芳自己说,关你什么事情!”

“我说了句实话而已!是什么情况就说什么情况,免得有些人遮遮掩掩。”谢小薇丝毫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瞪着桑榆一副理直气壮。

“实话就能随便说吗?要这个道理,我也有几句实话要说。”桑榆这话说完,嘴型动了动没出声音,但足够让谢小薇看清楚她比画的是“体育馆”三个字。

“体育馆”是她被桑榆攥在手里的小辫子,谢小薇的傲慢得意瞬间僵硬在脸上,如临大敌地瞪着桑榆,干涩地咽了口唾沫:“我这人心直口快,你用不着揪着不放吧!”

现在显然不是揭她老底儿的时候,桑榆顿了顿口气,说:“就算是心直口快,伤了人也得道歉的吧!”

“梁芳芳自己跑了好吗?”谢小薇说着指了指教室门,可眼看桑榆脸色更加阴沉,她心里又开始强烈不安,僵持了大约半分钟,终于还是先服了软,“好,就算我刚才说错了,我道歉行吗?”

“芳芳又不在教室,你跟我说道歉干什么?”桑榆冷着脸,她开学半个多月还是头一次黑脸。秦雪柔看着桑榆觉得她就像是藏满了针头的棉花袋,平时看着软绵绵好脾气,可哪个不长眼的真用力捏一把,保准能戳得满手流血。

听完了道歉,桑榆推开教室门走出去,外面已经没有梁芳芳的人影,只有卷着湿气的热浪往人身上打,桑榆感到一阵难以控制的烦躁与愤怒。

教室里的同学也陆陆续续出来,大家脸上都不痛快,但也没有谁直接反对,谢小薇做得很过分,可到底事情没发生在自己身上,刚开学没人愿意出头。

桑榆回头时正好看到了邢洁,她靠在墙上,脸上神色极其冷淡,目光往教室里瞥了眼,半边嘴角轻微地勾起后又立刻恢复原样,短暂的表情瞬间里藏着讥讽不屑与深刻的厌恶。

桑榆给梁芳芳发了微信,但没有回复,晚上她们寝室的同学说梁芳芳一直没有回来,谢小薇假模假样地安慰,微信上说自己要去找人,实际却吃着苹果,坐在电脑前看男团综艺,屁股都没挪一下。

这次班会吴若晴例行没去,不过事情闹得不太好看,她看到了梁芳芳没选上的事儿,于是一边打游戏一边问起谢小薇是什么情况,结果她只轻描淡写地说班里有更困难的就打算敷衍过去,最后还是桑榆把情况说一遍。又提到梁芳芳妈妈去世的事儿,桑榆白了一眼谢小薇,她在寝室里少了外面的威风,听到几个字儿就一脑袋钻进厕所玩起了尿遁。

“就为了每月三百块钱至于吗?”吴若晴啧啧嘴,对桑榆说,“不然明天你跟梁芳芳说又多了名额吧,以后我每月给她转三百,哎……不然五百吧,三百太零碎了。”

梁芳芳不是好糊弄的小学生,名额怎么可能说多一个就多一个。

“不了,芳芳不会要的。”桑榆了解梁芳芳,她敏感又要强,一准地不会要吴若晴给的钱。

“为什么?对我来说这点钱还不够一顿饭的。”吴若晴追问,“给她就给她了,也不是说施舍,我就是觉得梁芳芳挺困难的,帮个忙而已。都是毛爷爷,我给的和学校给的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不过还是谢谢你。”桑榆笑了笑,她没打算跟吴若晴解释,毕竟有些事儿一两句也说不清楚,而且退一步讲,就算桑榆尽力解释了,以吴若晴的身份也很有可能理解不了。

桑榆洗漱完便上床睡觉,想着明天见到梁芳芳可以跟梁芳芳聊一聊,说不定就会有好想法能帮她,或者跟超市大姐说说情看能不能多招一个人来。

“嗡嗡嗡”桑榆睡到半夜忽然手机开始疯狂地振动,她迷迷糊糊地挂掉两次,对面都会立刻再打过来,那执着的架势逼得她非接起来不可。

“桑小花,你记得我不?我是你爱民哥啊!”对面的声音如一道惊雷瞬间炸开在桑榆耳朵边上,她后背如过电,瞬间清醒。明明换了手机,怎么宋濂还能打过来,而且他大半夜的打电话来是要干什么!桑榆一阵心惊,总不至于宋濂是什么妖魔鬼怪,半夜里来掐指一算,算到了自己准备着要阴他吧!

“哥。”桑榆压着声音,寝室里一片黑暗,只有对床的吴若晴在霹雳吧啦地敲键盘。

“换手机号就能以为能甩掉我了是吧?当我傻子呢?”宋濂在那边问话。

见好就收,不行就撤,该认怂就认怂。桑榆在这点上从小就是无师自通:“没有哥,这手机号有校园行的活动,便宜一点儿。”

“是吗?”宋濂冷哼了一声,说,“我追债的时候什么人没遇到过,桑小花,你这么点小把戏太稚嫩了!我劝你也别想着继续换手机号,你微信qq几个社交号信息我都有,别瞎折腾让你妈妈担心。”

宋濂说得倒平静,但这几句话可把桑榆吓一跳,她忽然想起来宋濂是网管,他那天倒腾自己手机十有八九是装了什么特殊软件,才不会是只记了个手机号。

“哥,我错了,我发誓不换了。”桑榆再次认怂,她上次跟宋濂交手就发现了,这人是个顺毛驴,别的不用多解释,遛着他的话来准没错的。

宋濂顿了一会,说:“哦,不跑就行,那你还记得自己欠着我人情,要补偿我一件事儿不?”

“记得记得,哥你说。”桑榆脑袋顶上直冒汗,她不知道这大哥想干什么,但他的口气听着不太好,明显心情很差劲儿。

“帮我找个叫谢小薇的。”宋濂的声音恶狠狠的。

“嗯?”桑榆脑袋里蹦出来一个大大的问号。什么情况?谢小薇居然这么大威力的,拉仇恨能拉到社会大哥宋爱民那里了?

“听见没?我说帮我找个女的,叫谢小薇。”宋濂那边没好气地又大声重复了一遍。

“哎,好,没问题。”桑榆被拉回现实,立刻答应下来。她看着对面睡得正熟,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经陷入社会大哥威胁下的人,嘴角一弯准备套话,“哥,她怎么招惹你了?”

“你管得着吗?”宋濂没好气地反问。

桑榆这是正准备顺杆儿爬,才不会因为这一句话被怼回墙角里,她笑着说:“没有,不是欠你人情,想帮你嘛!哥,她怎么了,你跟我说说呗,看我能不能帮你。”

桑榆一口一个哥叫得宋濂略微有那么点顺气,他停了半晌,琢磨着自己又不是故意找小姑娘茬儿滋事,干吗非得遮遮掩掩?桑小花也是n大的,正好说出来,让她也见识见识所谓的高素质名校学生是张怎么样的嘴脸。

“她没招惹我,但她骂我兄弟的妈妈该死!”宋濂愤愤地说,“这女的太他妈缺德了!你们n大的就这素质!”

桑榆引着宋濂继续往下说:“她干什么了呀?”

“我兄弟家在山里,他妈有严重的风湿病,为了不拖累儿女,在妹妹高考结束当天晚上喝枯草灵自杀了,小姑娘为这事儿差点哭死,结果被那贱人说她妈是负担!”宋濂越说便越生气,连嘴里那颗烂牙都又开始隐隐作痛,“谢小薇知道她妈自杀的事情还敢这么说,简直不能更他妈该死了!你帮我找下这女的,老子敲掉她一口牙!”

梁芳芳居然和“文身大哥”宋爱民扯上了关系,桑榆先是被这消息惊了一下,接着一股更加强烈的愤怒从心里开始燃烧起来。梁芳芳之前几次提起她妈妈都显得异常悲伤而敏感,桑榆猜到了大概不是简单的病逝,但也没想过会是这么凄惨的情况。

桑榆愣怔在床上,透过窗纱盯着对床上的模糊影子,厌恶成千上万倍地叠加,她的肠胃像都被一双手拧在了掌中,酸涩哽在喉咙里。

“哥,你放心,这人我帮你找。”桑榆笑不出来,她冷静地答应,然后挂了电话。看样子她和宋濂的旧仇得先放一放,现在他俩有个共同的冤家了,敲掉牙什么的肯定不合适,但总得让谢小薇付出对等的代价,让她知道老实人穷人也不是生来就给人这么欺负践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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