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容堂原来叫做芳菲苑,本该是云家长房嫡妻所居,当年老夫人做夫人居于此地时可以说是金碧辉煌,随便一只花瓶都有可能是前朝古董,字画更是数不胜数何况金银珠宝呢,无不珍贵无比。只后来老太爷去世,老夫人本应搬至青松堂,然而老夫人素来喜爱奢华极厌朴素,便执意不搬,只将名字改了,依旧住着。
大夫人那时新嫁,不便与婆母争抢,便自己住在了朝露轩远离这清容堂,而矛盾也是在最初便种下了。
老夫人乃是大雍朝开国大将靖安公之女,只可惜靖安公早逝,皇帝为体恤将领将老夫人接进宫由朝安皇后也是现在的太皇太后抚养。
朝安皇后无女,自然将那时的老夫人视作掌上明珠。因而老夫人出嫁时便是按着公主规格出嫁。云家本是京城小族,在先帝时才出了一个状元得到先帝赏识,做了尚书,又娶了等同公主的老夫人,云家上下无不尊崇着,多年来养尊处优惯了,老夫人甚少有把她人放在眼里。
何况老夫人本就不满大夫人,大夫人出身清贵世家,又是太傅之女,自来便有些傲气,较之老夫人勋贵遗女也不差分毫。这么多年来,老夫人格外偏心安氏和她所生的云若晨,为的就是膈应大夫人。
总之她现在已决定要跟在大夫人身边慢慢打算,也没打算要和老夫人培养出什么祖孙情意来。清容堂门前立着一位年纪极长的妈妈,才见到大夫人便是迎了上来,又见云暮初站在一旁,笑容淡了几分道“这就是二姑娘罢,瞧这水灵灵的,比她娘也差不了多少。”
云暮初的娘亲是歌姬,向来是靠相貌吃饭的,说她与歌姬相似,哪怕是生母,也是实实在在的折辱了。
只这位妈妈是宫里出来的,据说还是跟过朝安皇后的。因而无人敢不给她几分颜面,大夫人虽厌恶她这装腔作势的模样,也不得不笑颜相迎“王妈妈说笑了,暮初是个好丫头。”
“老夫人早知道二姑娘回来了,早早命奴婢们等着呢。夫人快请,二姑娘也请。”
进了内屋便见是奢侈万分,金砖琉璃瓦似是不要钱般的如沙砾的呈现,大厅四角挂着的八角宫灯,串串的珍珠纱帘盖过去,一位侍女从内里挑起珠帘,相容谦恭的低下头迎她们进屋。
青枝立在她身旁,忍不住轻叹出声。然而云暮初却正眼也没有多瞧,只跟着大夫人的步子进去。
屋内看似简朴,并无太多金贵器物,只摆着些大家字画用以点缀,檀香的韵味飘散在屋中。老夫人只闭着眼坐在居中的暖榻上,看似慈眉善目的面容,身旁几个侍女为其打扇,另有几个侍女捶腿捏肩,听一旁的王妈妈走上前禀报说夫人回来了,这才缓缓睁眼。
这哪像是早早知道了!
大夫人也不语,只收了冷脸沉声道 “儿媳见过母亲。”
老夫人睁眼后抬眼瞧了一下大夫人,只接过侍女递过来的茶,慢慢抿了一口,这才悠悠道“二丫头呢?”
她就在这里,老夫人却装作看不见,分明是要给她一个下马威。但云暮初也不想其他,只跪下恭敬道“孙女暮初,见过老夫人。”
“嗯,回来了。”
老夫人不咸不淡道,语气并没有几分波澜,只捻着手里的佛串。
“既见过母亲,儿媳便带暮初下去了。暮初才回,还得安排好侍女呢。”
大夫人随意地福礼,便想带云暮初离去。偏偏老夫人不言不语,只朝王妈妈使了眼色,王妈妈便笑着道“说到婢女呀,老夫人这儿倒有个好丫头,今既见了二姑娘,便赐给二姑娘罢。粉黛,过来见过姑娘。”
王妈妈说罢,便有一位身材颀长,面容秀气的侍女走出来,向着大夫人和云暮初行礼道“奴婢粉黛,见过夫人,见过姑娘。”
大夫人上下打量了粉黛一眼,见她眉眼间甚是柔顺,不像是是个不安分的,但一想到老夫人的性子,还是略微冷笑道“的确是个好苗子,暮初,快些谢过老夫人。”
云暮初自然是装出一副乖孙女的模样,依言缓缓道“暮初谢过老夫人。”
老夫人双目闭阖着躺在倚上,并不理会云暮初。屋里气氛渐冷,沉默压抑着屋内,王妈妈敛了声音笑道“老夫人今日乏了,夫人还请回去吧。”
“如此,儿媳告退。”
大夫人等的就是这句话,随意行了礼后便带着云暮初出了清容堂。
二人才出门,屋里的老夫人就悠悠睁眼,向王妈妈冷哼一声,语气里满满不屑“你瞧,这个二丫头,果真如她娘一般的装模作样。”
“老夫人,既然她如今跟着大夫人,那我们……”王妈妈见今日大夫人待云暮初态度甚好,也不由得问道。
老夫人一听,手上的捏着的佛串一停,混沌的眼珠骨碌一转,冷笑道“跟着沈氏又如何?不过一个歌姬肚里爬出来的,又不是她亲生的。左不过心疼带着罢了。你派人好好盯着,这个丫头要是敢给我们云家惹出点什么乱子,就立刻把她送回庄上去。”
出了清容堂后大夫人便领着云暮初往朝露轩去,大夫人沉着脸神色冰冷,丝毫不见往日的温和,云暮初也不插话,只慢慢跟着。
朝露轩与清容堂相隔甚远,素日里除了初一十五,大夫人轻易不会至清容堂去。每每去时,也总会怒气冲冲地回来。老夫人这些年来养尊处优早已是骄矜万分不容人顶撞的,只可惜大夫人出身清贵,自来觉得要老夫人修身养性不该如此奢华引人猜忌。婆媳之间茅盾重重,老夫人仗着长辈处处打压大夫人,甚至于将掌家之权分予安姨娘一个妾室。
往日里安姨娘做派丝毫不似妾室倒像是个正房夫人,她二人之间更是如同水火。
这些恩怨纠葛,云暮初前世也略知一二,却也未在意,今生却不得不好好思索了。
才入朝露轩,便有侍女奉好了茶水呈上,大夫人落座端过见茶水,入口只觉微凉,心里又想着清容堂和翠微苑的事,只将茶水搁在桌上,愠怒道“这茶都凉成这样了,还端过来!连做事也没得讲究!”
云暮初坐在大夫人下处,刚接过侍女递来的茶水,便听得大夫人怒道。她旋即起了身,柔和一笑“母亲别气坏了身子,由得那些小人得势可不好。”
“好丫头你坐下,我又并非气你。”
大夫人对云暮初的温雅和顺很是喜爱,心里对她由不住多了几分怜爱,只是心里一想起安姨娘和老夫人难免气愤。
又闲话了几句,大夫人向沈妈妈道“沈妈妈,给暮初准备的院子可打扫好了?你再去我屋里拿几只琉璃花樽摆着,怎么也别落了我们云家的脸面。”
云暮初正要道谢,忽听得一道温和的声音自屋外传来“我们家何时又丢脸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