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夏送完人回来,发现西厢的门关着,而品素和徐之在西厢的下人房里忙碌,不由得上前问道:“你们怎么在外面忙,主子呢?”
品素把手里抹布拧干水搭在架子上晾晒,闻言就道:“主子可能有些累了,在屋里休息。”
“这样啊。”
念夏就放松了身体,靠在廊柱上与品素说话:“你知道我刚才干什么去了吗?”
品素摇头,把脏水端去倒掉,念夏跟在她身后,接着道:“你怎么一点都不好奇,算了,你就是这样的性子,我跟你直说吧,刚才我回院子的时候听见有人在议论新来的奉仪,我就去听了一耳朵,这才回来晚了,怎么样,想知道我听了些什么吗?”
“不想。”品素拒绝,端着铜盆又回到西厢,见念夏还在她身后转悠,就道,“主子什么性情,相处久了就知道了,没必要拿捕风捉影的东西去验证,你要是想得主子的信赖,不如去厨房寻一桶热水来,让主子洗漱一番。”
“热水,这倒是个好主意,”念夏眼睛一亮,但想着这是品素的主意,自己用了不太好,心里又不想放弃这个在新主子面前露脸的机会,就不好意思道,“品素姐姐,你也知道我以前做的都是苦差事,今日被分给了新主子,我心里就总想着让主子记住我……”
“既然说给你听,自然就是让你用的了。”品素把她往厨房方向推,“快去吧,现在还没到准备晚膳的时候,厨房不忙,你去要热水不会被为难的。”
“那……那我去了。”
“去吧去吧。”
徐之直起身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道:“品素姐姐对念夏姐姐真好,这么好的机会都不自己用。”
“这算什么机会呢,小事罢了。”品素弯了下眼睛,狭长的眼角成了缝,“我被掌事女官罚过一次,是她求的情才没被打上十大板子,和这恩情比起来,送水的小事算什么呢。”
徐之笑笑,低着头继续收拾。
不一会儿,念夏就提着热水回来了,脸蛋红彤彤的,看样子累的不轻,做事儿的两人都没去接,让她一个人把热水提进西厢,再一趟趟出来拿沐浴用的干花和皂角。
直到晚上用膳时分,品素才进去伺候。
送膳的小太监打开食盒,品素上前把菜碟端出来,一盘油焖春笋,两碟小菜,还有一条清蒸鱼,外加一盏白米饭。
谢知皎执筷尝了一口春笋,入口脆嫩,虽不是顶顶新鲜的好货色,可也算得上中上品质了。
就着这些菜,谢知皎吃了半碗米饭。
正房和东厢就没这么好的胃口了,香菱自不用说,还在受罚之中的人不可碰荤腥,大厨房只送来了一碟青菜和一碗白粥,连李嬷嬷都比她吃的好,香菱气的直接不吃了。
正房的平儿也没吃两口,她忙着挑选明日请安时穿的衣服和配饰,一选就错过了时间,等一切准备好后,饭菜都已经凉透了,她有些嫌弃冷菜油腻,意思意思动了两口就让人拿去倒了。
天色渐黑,东厢正房相继点灯又熄灭,谢知皎让人关了窗户,也吹了烛火睡觉去了。
隔日又是新的一天,谢知皎收拾打扮一番后领着品素出门,刚迈出西厢就看见了早早等候的平儿,两人打过招呼,一起往栖梧院走,谁都没提禁足的香菱。
东宫布局雅致,好些景处都有典故。
平儿原是私塾先生的女儿,读过书识过字,连蒙带猜之下倒能说出几处景的来历,她一边走,一边耐心的解说给谢知皎听,谢知皎脸色始终没有变化,不应和也不点头,像极了大字不识的木头美人。
平儿说了半天,见谢知皎眼神都不在她身上,突然就没了继续说下去的心情,炫耀就是要一个讲一个听,听的人再适时露出惊讶和肯定的神情才有意思,像谢知皎这种一点回应都没有的实在太败兴。
这时,一个戏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平儿的脸瞬间变红。
“咦,怎么不讲了,本良媛听了一路瞎编的野史,觉得怪有意思的呢。”
孟良媛从后面走上前,掩嘴轻笑道:“平奉仪这张嘴比说书的还厉害,下月李妹妹生辰的时候,可得为我们好好说一段。”
“良媛谬赞了。”平儿僵硬的笑了一下,从没觉得像现在这么羞耻过,恨不得一头撞击花丛里逃跑。
偏偏孟良媛还不满足,点名自己的婢女,“青丝,拿个荷包给平奉仪,本良媛听了这么久,总得给点表示才行。”
青丝听命,从身下解下个荷包递给平儿,表情动作都是合乎礼仪的,让人跳不出错处。
平儿浑身都僵硬了,这良媛是把自己当说书的奖赏吗。
“怎么,嫌太少?”
孟良媛“啧”了一声,“丝竹,再添上一个。”
丝竹显然是做惯这类事的,闻言又从袖袋里摸出一个,把两份羞辱明明白白的摆到平儿面前。
谢知皎平静的看着,没有要出言想帮的意思,这孟良媛一向张扬跋扈,最喜欢给人难看,一旦惹了她,她就会如疯狗一般咬着人不放,直到把人咬死,吞吃入腹才肯罢休,为了平儿去得罪她,实在不值得。
何况平儿也不是省油的灯,这两人结了仇,相互撕扯,正好为她逐步击破陈宜香的防线打掩护。
品素觉出主子的态度,沉默着降低存在感,而平儿的婢女小兰已经吓傻了,接别人递给主子的东西是她的职责,可此时她根本不知道接还是不接,接了是羞辱自己主子,不接是不敬良媛,真真是左右为难。
好在平儿稍微冷静了一点,示意小兰接下,孟良媛这才笑了,道:“那两位妹妹慢走,我就先行一步了。”说罢,她带着丝竹扬长而去。
平儿站在原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盯着孟良媛的背影,眼里的狠毒几番翻腾,最后深深压在眼底。
“知皎妹妹?”她转头,语气轻柔,“妹妹不愧是从小进宫的人,明哲保身这招用的极好,咱们可是一同进的东宫,本应该相互扶持,没想到妹妹竟然一点情谊都不顾呢。“
谢知皎眉尾一挑,这是被孟氏欺负了,又不敢顶回去,就把怒气撒到自己身上了?
她可不惯这种人的臭脾气,直接道:“咱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昨天。”
“才认识一天就想让我替你挡刀了,瞧把你能的,你平奉仪的一句妹妹我可担待不起,往后平奉仪还是叫我谢奉仪吧,品素,咱们走。”
谢知皎甩下话,头也不回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