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皇后闻言,没说什么,只是示意春竹继续审问,春竹只好走到谢知皎面前,“你是咱们坤宁宫的人,虽然来的不久,倒也知道你是个柔弱性子,你对此事有何辩解?”
谢知皎双手交叠于地,额头轻轻磕在手背上,一触即离,挺直脊背道:“皇后娘娘,奴婢今日被管事太监派去给宴会前三席奉茶,太子妃说要换一种,奴婢自然端着新的上前,只是太子妃身边自有贴身丫鬟在,哪里轮得到奴婢上手,所以奴婢只站在原地让流燕端茶,谁知流燕没有站稳,失手伤了太子妃。”
“你胡说,分明是你推的我,要不我怎会滑倒。”流燕愤怒指责,“地上平平整整的,又只有你站在我身后,不是你推我,还有谁,你这心怀鬼胎的贱婢,定是嫉妒太子妃的美貌,才用如此恶计,之后假装扶我,也不过是你洗脱嫌疑的手段罢了,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深明大义,岂会被你误导?”
她本就嘴快声音亮,嘴皮子一张一合,竟然说的头头是道,有理有据。
这一瞬间,皇后眼神变了,自己是隐晦提起过要在宫里挑几个颜色好的赐给太子孕育后嗣,莫非被这小宫女听了去,还动了歪心思?
陈宜香则在心里笑开了,流燕这丫头倒是有几分急智,心里赞叹,面上却带出三分震惊,七分愤怒来,好似对谢知皎害她感到不可置信,又像是被伤了心,请太子怜惜。
连掌管坤宁宫人手调动的春竹都拧了眉,怀疑自己平时看错了人,唯有太子陆煜没有动静。
流燕见之大喜,觉得自己是被相信的那个,连忙趁热打铁进一步分析道:“她今日害太子妃,说不定还是受了谁的指使呢,这等有异心的可留不得啊……”
这话触及到傅皇后的底线了,她放下茶盏,浑身的威压朝谢知皎尽数压去,“她这话,你可认?”
谢知皎顶住压力,把在场所有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尤其是太子殿下的平静,让她心里有了一丝雀跃。
她低头,贴身荷包里取出捡到的珠子,双手呈上,“刚才流燕说起奴婢扶她,奴婢这便想起了一件事,这是奴婢扶人时从地上捡到的珠子,或许与流燕摔倒有关。”
春竹惊讶,这小宫女倒是细心,当时那么慌乱,竟然还能注意到地上不起眼的珠子,她连忙拿起,呈给皇后娘娘看。
傅皇后捏起珠子,这珠子玉质普通,颜色倒与御花园的石板颜色差不多,若是被丢在地上,被人不小心踩到了,继而滑倒,也是有可能的。
心里有了把握,傅皇后眼神往下一扫,““此珠有何人见过。”
太子妃和流燕脸色一变,傅皇后在后宫沉浮多年,眼神利的很,主仆二人的变化全落在她眼里,她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厉声道:“春竹,给我搜身!”
“是。”
流燕慌忙后退,刚才瞧见那珠子的时候她就心里一咯噔,自己袖袋里可还有一小把呢,被搜出来岂不是一个死字,她下意识想逃,却不料正是这动作坐实了她的嫌疑。
春竹走过去,流燕拼命挣扎,压着她的人怕春竹不喜,反手就是一巴掌扇她脸上,都是做惯了粗活的,手上力气大得很,直把流燕扇的不知今夕是何年,脑子嗡嗡作响。
春竹毫不费力的就把珠子摸了出来,整整一把。
那质地,大小,颜色,哪怕是个眼神不好的也知道与呈上去的珠子是同一批了。
皇后站起来了,太子也冷冷的看过来。
陈宜香腿一软,遭了,这事一定不能牵扯到自己!
她快步走到流燕面前,毫不留情的扇到流燕另一边完好的脸上,像个遭到了背叛而失去理智的主子,“我对你这样好,你却故意丢珠子让自己摔倒,借机毁我脸,坏我声誉!”
说完,她朝傅皇后跪下:“前段日子那流燕不小心摔断了臣妾的一根祥云簪子,臣妾训斥了她几句,没想到却被她怀恨在心,不顾多年主仆情分对臣妾下手,是臣妾管教不严,还请皇后娘娘责罚。”
“只是她多年情谊不能随意抹去,臣妾心有不忍,还请皇后娘娘将这奴婢交予臣妾亲自处置。”
寂静,全然的寂静。
半响,才听得傅皇后冷笑一声,“好一个主仆情深,也罢,这珠子到底是谁想害谁,本宫就不挑明了……“
后面的话谢知皎没怎么听清楚,早在傅皇后冷哼的时候,春竹就开始清场,哪怕竖起耳朵也只听见这几句话。
出来后,春竹让人堵了流燕想哭喊的嘴,对着谢知皎道:“这事儿和你没关系了,你当时及时止损的行为皇后娘娘都看在眼里的,累了一天,自己会寝房休息吧,明日再当值。”
谢知皎行礼,谢过春竹最开始对她的维护信任,也接下她代皇后娘娘给下的安抚甜枣,不疾不徐的回房了。
春竹瞧着,心里赞赏,殿里的事她看的分明,应当是那流燕想设计知皎摔跤,借此铲除她,可却被知皎好运气躲过去了,报应在了流燕自己身上,至于奉谁的命令,约莫就是那位受伤的主子吧。
这知皎遇事冷静自若,胆大细心,又有那般模样身段儿,怕是要有大造化了。
按下这边不提,却说谢知皎回了寝房,刚进门就被香茶扑到身上上下摸索,嘴里慌张念道:“知皎你没挨打吧,我听到宴会上出事,而你被牵连其中的时候都快吓坏了,怎么样,没被罚吧……”
谢知皎任凭她检查,笑道:“皇后娘娘最公正不过,我只要没犯错,怎么也不会被惩罚的,不过倒是涉及到一些事情,不能与你细说了。”
“我又不是好奇的人,你没事儿就好啦。”春茶笑起来,眼睛眯成月牙,“快进来坐下,吃点点心,这可是秋嬷嬷刚刚给你送来的呢,秋嬷嬷对你可真好啊,把你当女儿看待呢。”
谢知皎往里一看,只见桌子上的碟子里放着四块油糕,她瞳孔猛的缩紧,这是嬷嬷定的暗号,以前嬷嬷要找自己时,就会送四块油糕来,寓意“有事”,她连忙问:“嬷嬷什么时候送来的?”
“就刚不久啊。“香茶回道,语气有点羡慕, “要是我也有个把自己当女儿照顾的嬷嬷就好啦……”
“香茶,“谢知皎急急打断她,”我急着找嬷嬷,先出去一趟,等我回来再聊好吗?“
“……好。“
香茶印象里的知皎是害羞柔弱的,说话做事温温柔柔,怎么今天好像不太一样?
她微微愣神,等回过神来,却只见到知皎快到宫门口的背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