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雨柔一直躲在堂屋里，从头到尾都没敢露头。
她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甚至都不知道陆远是坐着派出所的桑塔纳回来的，只知道，既然陆远说没事，那就是真没事了。
“陆远。”
打开堂屋门，秦雨柔俏脸还有些发白，走到院子里看着陆远，手里紧紧攥着一块破抹布，声音多少还有点儿打颤：“你说什么？什么辣椒生产线？我跟你去小学？”
早上的时候，她看到陆远买的油条，大部分给了晓彤，自己就吃了三根。
陆远去县城之前，要办什么事并没有跟她详细透露，她只知道和辣椒酱有关，但她却没想到，陆远才去了大半个上午，居然就把生产线都弄来了。
“去看了再说，小学那边的电线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得再安个电表。”
上前拉起秦雨柔的手，陆远把破抹布扔到一边，脸上完全没有了方才的厉色，笑着道：“家里的活先别干了，刘厂长还在那边等着呢。”
“刘厂长？”
秦雨柔吃了一惊。
被陆远这样拉着手，她的脸瞬间有些羞红，下意识挣了一下。
不管是什么厂长，能开得起厂子的都是大人物，陆远进城这一趟到底干了什么？
竟然找来了一位厂长？！
跟着陆远走出院门，秦雨柔又愣了。
门外，看热闹的村民还没有散去，陶龙、杨小涛、朱替还有吴美丽，四个人满是尴尬的站在二手夏利旁，也都没有离开。
看到陆远拉着秦雨柔的手走出来，他们居然迎上前，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婶子好！”
“雨柔嫂子，是我对不起你。”
吴美丽已经不哭了，刚才被陶龙数落了一顿，这会儿眼睛还是红红的，给秦雨柔鞠了一躬，“陆哥刚才原谅我了，你也别生气，你欠我的九毛钱，我不要了。”
秦雨柔不知该说什么好，对陶龙还是存有一丝惧怕，赶紧点点头，躲到了陆远身后。
“走吧。”
陆远摆摆手，让陶龙几个人把路让开，对周围那些看热闹的村民笑了笑，拉着秦雨柔往小学快步走去。
“辣椒生产线是啥？走，咱们跟着看看去！”
“陆远啊，你家还没锁门呢，我给你锁上了哈！”
“陆哥……不是！陆叔，坐我的夏利啊，我送你和婶子过去！”
身后村民们的声音此起彼伏，陶龙更是跟在后边一个劲的献殷勤，陆远脚步只是顿了一下，嘴角微微的一翘。
陶龙这次带人来闹事，正好帮了自己一个忙。
趁着现在看热闹的人多，到了小学那边，可以把给厂子招工的事一起办了。
……
陈家屯村东头，废弃小学。
陆远家在村西头，看热闹的人不少，小学门口这边运来了半自动灌装生产线，看热闹的人更多。
“那是什么机器啊？看着还是新的啊。”
“这就是拖斗大卡车？劲可真够大，那么大的机器都能拉来。”
“你们看那个领头的，衬衣夹克大皮鞋，胳膊还挎着包，一看就是领导……”
村民们七嘴八舌，往刘康一行人身上不断打量。
刘康点着一根烟，指挥工人把灌装机搬进小学大礼堂，房子是联排的，以前小学的老师们都在这里办公，生产线放这儿还很富余，只占了房子的一小半。
“哎，你们是干啥呢？”
人群里，有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在旁边看了有一会，奔着刘康走过去，粗声大气的喝问：“为什么把机器弄到我们村小学来？小学是我家的，你跟我爹说了吗？我爹咋没跟我说？”
周围的村民顿时安静不少。
这个三十出头的汉子叫陈富贵，是陈家屯村长“陈东来”的儿子，村里大姑娘小媳妇做的手工活，就是从他家放出来的，家里还有七亩多地，雇着好几个村民给他种辣椒。
平时喜欢和村里的小媳妇打情骂俏，连秦雨柔都被他骚扰过好几回。
这人唯独不敢招惹吴美丽。
自从附近三个村的小学合并了后，他就打起了小学的主意，准备建个小厂，将家里的手工活扩大了来生产。
陈东来的意思是，把小学当成宅基地，以后盖一所大房子。
爷俩意见不统一，吵了几回也没个结果，这个事就暂时搁置了下来，没想到被陆远钻了空子。
小学是他家的？
刘康胳膊夹着手提包，往陈富贵瞅了眼，眉头稍微一皱。
小学的事，陆远没跟他说，他也不清楚陈富贵说的是真是假。
不过，陆老师是有本事的人，背后有靠山，就算是他家的，这点事肯定也不在话下。
心里这么想着，他对陈富贵自然就没什么好脸色了。
别过头的刘康，根本就没理他。
“哎，我跟你说话呢！”
陈富贵一看刘康这架势，顿时不乐意了，撸着袖子挺起胸，板着一张脸：“别以为你是县里的，我就拿你没办法！这里可是陈家屯，我爹是村长，全村都我爹说了算。不信你问问村里……”
这是个地头蛇啊。
刘康回过头，眉头又皱了皱：“你真不知道？陆老师今天……”
“刘哥！”
不远处，陆远恰好领着秦雨柔赶过来，远远看着刘康，满脸笑容的喊了一嗓子。
在县里谈买卖的时候，称呼还是刘厂长，现在生产线送来了，关系自然就近了一层。
刘康一听这声“刘哥”，喜上眉梢，嘴里说着“客气”，快步迎了上来。
“雨柔，这位就是刘厂长，刘康，刘哥。”
陆远领着秦雨柔，从看热闹的村民中间挤到小学门口，一脸热情的和刘康握了手，给俩人做了介绍：“刘哥，这是我媳妇，秦雨柔。”
秦雨柔的大名，刘康在县里没少听人说起。
京都回来的教书匠，他的女儿可了不得，如果不是嫁给了陆远，现在很可能是哪个大领导的夫人，真是便宜了陆远这小子。
刘康心里这么想，嘴上可不敢这么说，以前没见过秦雨柔，今天总算见到了真人。虽然穿的十分朴素，却掩盖不了内在的美丽，和周围那些看热闹的农村媳妇截然不同，眼睛都不由为之一亮。
“刘哥好。”
秦雨柔被陆远牵着手，脸上的羞红还没有完全退去，小声道：“我先前还在想，刘厂长是谁？原来是刘哥。在县里的时候，我吃过刘哥厂子生产的罐头，味道特别好。”
花花轿子人抬人，秦雨柔落落大方，说话也客气，刘康顿时赞不绝口：“陆老师真有福气，弟妹一看就是大家闺秀，我……”
“喂喂，我站这里你们是没看到吗？！”
他们在这边客套，陈富贵在一旁早就忍不住了，扯着嗓子喊了起来：“陆远，这人是谁？你认识？他把机器拉进我家的小学了，赶紧给我拉出去，下半年我还要扩大规模呢。”